作品 ——《砲灰前線－To Those Who We Lost》

作者：費思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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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路燈熄了。

　　對於熟知部隊作息的人來說，夜晚熄燈等同是晚上十點整的報時。春田看著已經黯淡的窗外，並未停下擦著杯盤的手。

　　看來今天可以準備打烊了呢…正當春田閃過這個念頭的時候，玻璃門上的鈴噹響了起來。

「歡迎光臨！」
「嗨，春田，別來無恙啊！」
「啊，是M16啊！好久不見了呢！」春田臉上掛著笑容，親切的招呼她「剛回來嗎？」
「是啊…」M16逕自拉了張椅子，在吧檯前坐下「還習慣嗎？」
「也稱不上習不習慣，本來我就很擅長家事這方面的事呢！只是…」
「只是？」
「不，沒甚麼。光是還能像這樣待在這裡，就已經很幸運了…啊，抱歉！還是跟以前一樣對吧？」

　　雖然說是咖啡廳，不過實際上為了方便起見，這裡其實也供應酒精飲料。尤其晚上9點過後，除了啤酒外，烈酒、調酒也都一應俱全。或許比起「咖啡廳」這種說法，「供應咖啡的酒吧」或許更為貼切。春田轉過身，從酒櫃上拿下一瓶傑克丹尼威士忌，再從冰櫃中拿出一顆透明無瑕的冰塊，和一把鋒利的小刀，三兩下便將冰塊俐落的削成一顆美麗的冰鑽，放進杯中，再斟上酒，送到M16面前。

　　不過，春田的運氣確實不錯，在拆解火控核心退役後的她本來要被送到不知哪裡去，沒想到原本在這裡服務的人型出了問題，她便在上頭的安排下，就近在此任職。更何況她那春天般的笑容，是撫慰這些在鬼門關前徘徊的人們的最佳良方，就好像那是他的天職一般。

　　儘管如此，她還是看的出來，春田的心底還是有那麼一絲想要回到前線的渴望。畢竟，她們是戰術人形，為戰鬥而生的戰爭機器。這是不管用多少材料和AI編程讓她們擁有溫柔婉約的外表，都無法改變的事實。

「歡迎光臨！」

　　正當M16晃著杯中的冰塊出神時，開門的聲音再度響起，走進門裡的，是一位蓄著鬍子的男人。他走近吧檯，在M16一旁坐下。

「您要喝點什麼呢？」
「今天有些什麼特別的？」
「蘋果啤酒，還有可樂娜，本週買一送一喔！來一瓶如何？」
「聽起來不錯，不過我還是喜歡百威。大杯裝。有什麼吃的？」
「幫您烤個馬鈴薯如何？再加點培根？」
「好極了！」

　　春田掛著親切的笑容轉過身去，準備他的啤酒。這簡單，一大杯啤酒和一小碟餅乾便送到他面前。

「想找人聊聊嗎？」M16問。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就算是周末晚上也不太會有不認識的傢伙靠近我。」
「但妳對我來說可不陌生，AR小隊的M16。」
「哦？你知道我是誰，還主動坐到我旁邊？」
「Well，人與人的交流，不都是這麼開始的嗎？」
「也是，就是喝酒，也得有個能聊的酒友呢。」
「敬陌生人！」

　　碰過杯後，M16拿起手中的威士忌輕啜一口，餘光看著他將厚重的啤酒杯在桌上跺了一下，隨即咕咚咕咚的灌下大半杯。而且，雖然他的身上和衣服上看來乾淨，身上還擦有不知甚麼牌子的男香，但他臉上、手上的血跡在紫外線掃描下依然無所遁形。不管他剛才經歷了些甚麼，看來都不太輕鬆。

「今天…看來很忙啊？」
「這妳也能看的出來？真是觀察入微啊！」
「好說。你怎麼會認識我的？」
「呵呵…妳們AR小隊從進駐這裡開始就無人不曉了！」

　　兩人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的聊了起來，手中的酒杯已過三巡，春田烤好的馬鈴薯也沒有打斷他們的交談，直到開門的聲音再次響起…

「歡迎光臨！」
「喲，M16，妳果然在這哪。」

　　聽見湯姆森的聲音，M16轉頭看向門口。

「怎麼了？」
「喝酒也不找我，真不夠意思！」湯姆森將帽子摘下，在手上轉著「這位是？」
「是個愛喝啤酒的新朋友。」
「初次見面，妳好。妳一定是湯姆森吧？我聽過不少妳的事。」
「喔？比方說？」
「像是多虧妳的協防，撿回一條命之類的，在這裡時有所聞。」
「只是順便罷了。」

　　湯姆森聳聳肩，一派輕鬆的樣子，好像對她來說再平常不過。忽然，她注意到男子佩在腰間的手槍：

「嘿，你那把，是45嗎？」
「是啊，春田兵工的客製版。想看看嗎？」
「當然！我可是.45口徑發燒友！」
「我猜到了！」

　　他將配槍拔出，卸下彈匣後將滑套拉至後方固定，交給湯姆森。她接過槍，左看右看，又拉動滑套，聽著擊槌敲下的聲音。

「Nice！滑套很順暢，沒有搖晃、有減音管螺紋的競賽級重槍管、全行程覆進導桿、夜間戰鬥快速照準組、頂部防反光刻紋和握把周圍止滑紋、加長型輕量扳機、護弓下方改指槽、雙邊拇指保險、客製型虎口保險、附拇指槽的G10防滑握把片、一體式彈匣井裙。滑套前段兩側的止滑紋對戴手套使用很有幫助，就是把滑套右前方那個Custom刻字給切掉了有點可惜…扳機壓力是調在4磅對吧？」
「差不多，3.8磅。這是我覺得最順手的設定。」
「有機會的話真想試試這個寶貝兒啊！聽那擊錘的聲音我都要溼了！」
「哈哈…多謝讚美！」
「咳咳…」M16輕咳一下，她知道湯姆森不是來哈啦的「你應該不是專程來看槍展的吧，湯姆森？有什麼事嗎？」
「喔，對呢，差點忘了。我是來跟妳說，妳的小公主在等妳回去，沒有妳她睡不著。」

　　聽到這句，M16心裡有譜，知道今晚要緊急出勤了。湯姆森依舊把玩著手上的手槍，不過後面還有正事要辦，她也差不多該閃了，便將手槍在指上轉了幾圈花式，最後用手握住槍管，將槍交還給他。他接過槍，插上彈匣收回槍套說：

「很高興你喜歡它，也許以後有機會可以去靶場試試。」
「改天吧，今天也晚了，我也先回去了。掰啦！」

　　湯姆森將帽子戴起，走向門邊，M16也喝空了手中的酒杯，起身準備離去。

「M16，要走了嗎？」
「是啊。這傢伙的也算我的吧。」
「好的，請稍候！」
「不用了，我…」

　　男子起身掏出皮夾，然而春田已經接過M16的卡，感應一下，立刻就結好了帳，前後不過兩秒鐘的事。

「天，怎麼好讓妳請客呢？」
「你今天過的不太順利，這攤算我的。」
「好吧，謝了…但妳怎麼知道？」

　　M16笑而不答，和湯姆森一同走出門外，男子像是想到什麼，叫住了M16：

「嘿！接著！」

　　M16反應很快，接下了男子扔來的東西，是一枚雕有徽記裝飾的硬幣。

「這是我們單位的紀念幣。下次碰面，換我請妳喝一杯！」
「喲！只請M16，不請我嗎？」
「哈！妳如果來的話我也請！」
「一言為定！」

　　門上的鈴鐺叮噹作響，兩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

　　這是敵軍第六波圍攻。

　　在解決了最後幾個鐵血人形後，四周總算又恢復寂靜。不過經過這波攻勢，本就不多的掩體早已成了篩子，IDW、M3和加利爾的最後一個擴編人形也在這波交戰中被擊毀，這個安全區也已經不安全了。

　　所幸，在這裡變成蜂窩之前，已經收到了支援梯隊和直升機即將抵達這一帶的訊息，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前往機場；不過，這一帶已經全被鐵血的部隊團團包圍，已知的機場全都有重兵把守，即使M4沿途將在此地尋獲的失散人形收編納入指揮，但光靠現在僅剩的武器和兵力是不可能直接奪取機場的。

「M4，這裡不能再待了，我們得在救援的梯隊和直升機抵達之前抵達機場。」M16說。
「我明白，不過這裡的機場已經全被鐵血佔領了…」

　　M4為難著，她們的時間緊迫，但一時之間卻又無計可施。

「無論如何，先往南走吧。」AR15說「鐵血的主力部隊再過不久就會從北面往這裡推進。如果讓我們沿途集結的同伴阻擊追兵，最多可以爭取到20分鐘左右吧。」
「不行！我們要帶她們回去！」M4斥道「給我五分鐘，讓我想想…在這段時間裡你們全力蒐集這裡可用的武器、彈藥、爆裂物，和我們的規格不符也沒關係，能帶多少算多少！」
「好嘞～」

　　SOP2聽到後可樂了，馬上開始在地上的鐵血人形和無人機殘骸上搜刮起來。而M4正在思考脫身之法，AR15和M16看了下她倆，對看一眼。見M16聳了聳肩，轉頭加入SOP2的行列，AR15知道自己也只能照辦了，開始翻箱倒櫃起來。五分鐘後，所有人把找到的東西通通帶上，等待M4的指示。

「M4，有辦法了嗎？」M16問。
「嗯。我們有多少炸藥？」

　　只見湯姆森指著M3和加利爾她們找來的箱子說：

「大約有十公斤吧，不過起爆雷管只有兩個。全部帶走嗎？」
「嗯，西南方大約二十公里處的溪岸有一片淤積的空地，我們在那邊等候救援的直升機。」
「好！詳細的分配路上再說，我們現在立刻離開這裡！」
「好，各位，我們出發吧。」

　　就這樣，M4帶著殘存的人形們一同南進，這路線雖然不算好走，但也因此比較隱密，鐵血的追兵要想循跡找到她們應該也得花上相應的功夫。來到河邊的空地後，M4試著發訊和支援部隊取得聯繫：

「指揮官，這裡是AR小隊的M4A1，收到請回答…指揮官，你聽得見嗎？」

　　無線電那頭沒有回音，M4急了，河岸旁缺乏掩蔽，她們沒有在這久待的本錢！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聽見另一端的聲音：

「M4A1，這裡是指揮中心，我們已經定位到妳們的位置，直升機很快就會過去接妳們，再撐一下。」
「了解，預計需要多久？」
「最快15分鐘。」
「太久了，指揮官，這裡沒有掩蔽物…」
「我們情況也很困難，因為妳們的求援太過臨時，現在基地沒有武裝直升機可以提供掩護，前往救援的直升機只能盡力避開鐵血的雷達和火力範圍...總之，妳們先就地掩蔽，我的梯隊會為妳們爭取一些待援時間。保持聯繫，通訊完畢。」

　　雖然不滿，但也只能接受，至少好過被棄置在此。看見M4臉上的神情，M16心裡有數，看來直升機不會那麼快來了。和M4交頭接耳了一會兒，便回頭分配其餘人形散開掩蔽警戒，待直升機抵達再行集合。

　　不過，二十分鐘過去，仍然沒有直升機的旋槳聲接近。正當M4打算呼叫指揮官時，她先接到了通訊，是赫莉安小姐。

「M4，聽的到嗎？」
「是的，赫莉安小姐。我們的救援還…」
「指揮官的梯隊回報，五分鐘前鐵血的部隊已經突破他們的防線，往妳們那邊過去了，妳們立刻離開那裡！」
「您說什麼！」
「目前指揮官的部隊暫時抽不開身援護妳們，但他有個方法或許能協助妳們脫困，我把線路交給他。」
「謝謝妳，赫莉安小姐。」早前那位指揮官的聲音再次響起「M4，在妳們這條溪的東南方17公里處，那一帶暫時還沒有鐵血部隊的跡象，地勢也還算平坦。但那裡的植被比較茂密，妳們有足夠的炸藥或其他爆裂物嗎？」
「是的，我有預想需要自行清出降落區的可能，有準備了一些。」
「很好，妳們立刻前往那裡，30分鐘後超級11號和12號會在那裡接應妳們。但是前面他們已經浪費太多油料在躲避鐵血，現在油料已經不多了，沒有繼續在這久待的本錢，如果到時候預定地點降落區沒有準備好，直升機就會直接返航。明白嗎？」
「…我明白了，我們會準備好降落區的。」


　　通訊結束，M4將隊員集合起來，向她們說明了情況。

「也太趕了吧！」
「別抱怨了，SOP2，我們已經沒時間了。」

　　M16按住了開始情緒化的SOP2，扛起裝備準備出發。三十分鐘，要趕到17公里遠的降落區，還要完成爆破準備，炸出一片能夠降落的空間，別說抱怨，連喘息的時間也沒有！她們已經顧不得行蹤暴不暴露的問題了，拔腿全力奔向目標地點。

　　但談何容易？即使鐵血的部隊還沒有包圍到這一帶，一路上的樹木和長草，岩石與藤蔓，都是拖慢她們進度的阻礙…湯姆森作為前鋒，跑在隊伍的最前面，手中的砍刀不住揮舞，為後面的同伴開路；但她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不如說是…太安靜了。

　　可她不能停下，她們全都不能，只是「如果我們最後的撤離點也在鐵血的計畫之中」的想法，開始在她心裡發酵。

「M16…」
「啊啊…我也有同樣的感覺。」M16回道「但是現在已經別無他法了。」
「M16，妳們在說什麼呢？」M4問道。
「沒什麼。待會抵達目的地後，妳盡快分配她們去安裝炸藥，我們建立防線，保護她們。」
「我明白了，就這麼辦。」

　　M4點點頭，確認了一下地圖和眼下的敵我動向後，隨即向其他隊員發話：

「各位，我們離降落區還有不到六公里了。待會要請格里芬的各位夥伴進行炸藥的安裝作業。加利爾、IDW為第一組，M3、P38為第二組，SVT-38、MP-446為第三組，波波沙，妳和妳的擴編人形自成一組。我們AR小隊會為各位在週邊警戒。」
「了解！」

　　一行人拚盡全力，終於趕到降落區。湯姆森、M16、SOP2三人散開繼續向前搜索，留下AR15和M4A1在後保護開始準備炸藥爆破的同伴。兩分鐘後，三人都傳回了未發現敵影的訊息，M4這才稍微安心了些，讓其餘的同伴進行爆破準備，同時和超級11號和12號取得聯繫。她們用刀在樹幹大約膝蓋高的位置鑿出孔洞，裝入炸藥，並接上引線。

「M4A1，第二組裝設完成。」
「第一組也完成了。」
「好，妳們協助第三組和波波沙，裝設完成立刻向我回報。」

　　已經到了預定的時間了…雖然還沒完成爆破準備，不過M4還是再次跟超級11號的駕駛聯絡：

「超級11號，這裡是AR小隊的M4A1，聽到請回答。」
「超級11號收到，請說。」
「我們即將完成炸藥裝設，你們過來降落區需要多久？」
「兩分鐘，我們不能再待了。」
「我知道了，我們會在兩分鐘內把降落區準備好！」

　　通訊結束，M4立刻向其他同伴說道：

「兩分鐘！直升機再兩分鐘就到！爆破準備呢？」
「已經準備好了！」
「好，引爆！」

　　所有人立刻退開，隨後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轟然響起，一大片參天的樹木應聲倒下，沒有逐個確認炸藥是否全數引爆的餘裕，M3和加利爾立刻帶著其他人形著手搬開這些擋路的倒樹。雖然她們是力氣比人類高出數倍的戰鬥人形，但要搬起這些樹木，也只能像人類的枕木訓練那樣協力搬運。M4在心底暗自慶幸和感謝，至少還有她們可以幫忙。

　　可是在敵區之中，這樣大規模的爆炸，無異是引來敵軍的良方，卻沒有聽到什麼動靜。不一會兒，M4便收到M16的通訊：

「M4，有點不太對勁。我們炸得這麼大聲，樹林裡卻沒有一聲鳥叫。」
「什麼意思？」
「意思是這附近可能早就有鐵血埋伏了也不一定。」湯姆森說
「總之，提高警覺，各位。直升機有消息了嗎？」
「還沒有，我跟超級11號聯絡看看。超級11號，這裡是M4A1，聽見了嗎？」
「超級11號收到，已經目視到妳們爆破清場，我們馬上到。」

　　不久，螺旋槳的聲音漸漸傳來，M3她們加快速度，盡可能的清出了夠大的空地。但這仍然只夠讓一架直升機降落。

「終於來了。」看著直升機終於飛抵降落區，M16總算稍微放心了些「M4，讓她們先上去吧。」
「好。超級11號，礙於時間因素，我們只能輕出讓一台直升機起降的空地。請讓超級12號準備降落。」
「超級11號收到，我們先在空中提供掩護。雖然我們只有機槍，但聊勝於無。」
「謝謝你們！各位，現在到降落區集合！」

　　加利爾開始引導超級12號進行降落。看來這次上頭也是下足本了，把雙旋翼的運輸直升機都派來了。然而…

「小心！火箭彈！」

　　這份喜悅立刻被兩枚火箭彈，徹底摧毀。超級12號變成了一團失控的火球，墜落地面，將躲避不及的加利爾一併吞沒。為了避免淪為靶子，超級11號向上爬升，進行迴避。

「可惡──！該死的鐵血！」
「他們來了，準備迎戰！」

　　M16和SOP2端起槍，向藏匿林中的鐵血部隊開火。但是正如湯姆森所說的，鐵血早就在這裡做好埋伏了。大量的敵軍從西面蜂擁而上，情況危急！

「M4，我要用那個了，可以吧？可以的吧？」
「…好吧，無論如何都要壓住他們，為超級11號製造降落的空檔！」
「了解！哈哈哈…接招吧！」

　　SOP2取出榴彈發射器，填入高爆榴彈，對準敵群密集處接連射擊，炸得他們東倒西歪，藉這個空檔，超級11號緩緩下降，在已不寬裕的降落區成功降落。

「M3，快引導大家上直升機！AR小隊的各位退至第二防線，為她們爭取登機時間！」
「收到。」

　　AR小隊收到命令很快便動身後退，但M4A1身後的M3等人卻在彼此交換了下眼神後，在直升機四周組成防衛陣形。

「妳們在做什麼？沒時間了，快登機！」
「不。」SVT-38說話了「我們都知道，你們AR小隊身上有重要情報，你們才是必須回去的人。」
「快點上去！這是命令！」
「否決。阻截敵軍，保護AR小隊登機是指揮官對我們下達的直接命令，妳沒有推翻這道命令的優先權。」
「怎麼這樣…」
「如果超級12號沒有被擊毀的話，我們也許還能一起回去…」SVT-38嘆了口氣「但是超級11號是通用直升機，最多只能載8個人。妳們必須回去，除非妳的任務死在這。」

　　M4還想說些什麼，AR15按著她的肩膀，說：

「沒時間了，我們都有各自的任務。」
「可是…」
「那麼就拜託妳們了！M16、SOP2，妳們先退，我殿後！」
「了解！交給妳了！SOP！」
「好嘞！」

　　SOP2打完槍上的彈匣，再射出一發榴彈，掉頭就跑，經過M16身邊的同時在她肩上用力一拍，M16立刻接手，朝鐵血全力射擊，然後重複SOP2的動作，在湯姆森的肩上一拍。

「開盾啦！走！」

　　待M16跑到身後，湯姆森展開防護力場，一面開火一面後退。然而護盾耗能甚鉅，需要暫停使用讓電容充能。為了延長使用時間，她不時的中斷力場，並利用其中空檔，開火壓制，直到退到SVT-38他們的防線內。SVT-38和其他人形集中火力，但敵火依舊猛烈，在前方的波波沙和IDW接連中彈倒下。

「IDW！」

　　見IDW倒地，湯姆森又折了回去，用所剩無幾的能量張開護盾，勉強爭取一些時間將IDW拖回。M16見狀跳下機艙跑去幫忙。

「IDW，別怕，妳沒事了！波波沙？」
「別擔心我，比起這個，妳們快走吧！」

　　確實，沒時間了。

「我知道了，抱歉。M16！」
「知道啦！M4，掩護我們！」
「交給我們吧！」

　　M4和AR15端起步槍開火掩護，SOP2也射出身上僅剩的榴彈，藉這空檔，M16和湯姆森扛著斷成兩截的IDW進入機艙，將她安頓好。

「OK！全員登機！」

　　艙門旁的機槍手發話回報駕駛，直升機起飛的同時，機槍也槍聲大作，格林機槍吐著火舌將子彈灑進那黑壓壓的一片敵軍之中，暫時緩解了地面友軍的燃眉之急。


　　看著直升機平安飛遠，SVT-38等人也鬆了口氣，開始整補身上的武裝。而波波沙…波波沙傷的很重，MP-446和P38便將她的擴編人形當成備料，勉強將波波沙修復。AR小隊已經順利登機撤離，剩下的就是設法離開這裡而已。

　　雖然她們全都心知肚明，那些被派來支援AR小隊的同伴，和留在這裡的她們，已經回不去了。

＊＊＊＊＊＊＊＊＊＊＊＊

「真是好險啊，M16！」

　　M16一怔，沒有料到這機槍手竟會對她搭話。見她疑惑的樣子，機槍手翻起了頭盔上的夜視鏡，露出面龐。

「艱難的一夜，不是嗎？」
「喔？真巧啊，又碰面了！」

　　那便是幾小時前在咖啡廳裡見過的男子。湯姆森從身上摸出一隻雪茄，叼在嘴上問道：

「老兄，有火嗎？」
「有，不過本機禁菸喔。」
「這樣啊，真可惜。」
「雖然很想請妳們喝一杯，不過我出勤沒帶錢在身上的。」
「無妨。」M16說「回到基地後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今天沒空。可能…後天吧。」
「行！那就後天晚上9點咖啡廳見啦！」
「OK。」

　　待直升機降落在基地，人形修護班立刻將重傷的IDW運走。AR小隊在別過超級11號的機組人員後也離開停機坪，準備向指揮官做任務匯報。指揮官和赫莉安討論過後，雖對AR小隊的調查結果表示肯定，但對於這次行動中AR小隊行蹤暴露一事感到相當疑惑。

　　畢竟，這不是第一次了。AR小隊是16LAB的菁英人形，這樣頻繁的行動曝光，讓輕航單位冒險深入敵境救援的次數激增，也讓指揮官得到兩種可能性：

　　第一種，是敵人真的相當厲害，厲害到連她們的行動和戰術規劃都能預測、破解。果真如此，那麼或許這已不再是普通的區域衝突，鐵血已經投入了高階的戰術人形來對付他們。至於第二個可能，指揮官並未向當面和M4她們提起，而是選擇只和赫莉安私下談論。

　　她們之中，或許有「叛徒」的存在。

　　當然，她們還不知道，「人類」正在懷疑自己的造物，懷疑著她們，仍然在為下一次的任務準備著。

＊＊＊＊＊＊＊＊＊＊＊＊

　　這天晚上，M16總算搞定了手邊煩人的事情，準備到春田那邊喝一杯。

「歡迎光臨！」

　　走進門內，春田銀鈴般的美聲便傳入耳中，而坐在吧檯邊的男子，便是前天那個機槍手。

「喲！M16，妳遲到了。」
「抱歉啦！出完任務總是特別忙。」M16像是已經跟男子很熟了似的，拉開他身旁的椅子坐下「等很久了吧？吃點什麼？我請客。」
「不必啦，我…」
「聽著，前天晚上你才救過我們，至少讓我表示一下吧？」
「…既然妳這樣說，那麼美麗的春田小姐，可以給我來份龍蝦沙拉嗎？」
「點這裡沒有的東西，可不行喔！」
「呀～我只是開玩笑的啦！」看見春田板起臉孔，男子也收斂了些「那麼我想來一份這裡的招牌咖哩飯，再來碗美味的春田特製濃湯，好嗎？」
「嘻嘻…嘴巴真甜！」春風般的笑容又回到了春田的臉上「稍等一下，馬上來喔！M16呢？還是老樣子嗎？」
「啊啊，麻煩了。噢，還有，給這傢伙來一大杯百威吧，也算我的。」

　　話音剛落，男子便舉起指頭說：

「嘿！想都別想。今天的酒錢無論如何都輪不到妳出！」
「喔？那你最好做好破產的心理準備，我們可是不會喝醉的喔。」
「噢！拜託！」

　　M16故意的調侃，讓吧檯多了幾分歡笑。不久，濃湯和咖哩飯都送了上來，她一面看著他用餐，一面啜飲手中的威士忌，聊著部隊裡的瑣事。

「是說，今天你們在哪裡忙啊？」
「S09。」男子說「協助那邊戰術人形梯隊的投放部署，還算順利。」
「這樣啊。」

　　是啊…不順利的話，應該就會像超級12號那樣了吧…想到這裡，M16舉起杯子說：

「總之，前天晚上，多謝你們了。」
「份內之事罷了，沒什麼。」

　　男子笑笑，似乎並不把那天的事當回事，但還是舉起了啤酒杯。

「乾杯。」
「乾杯。」

　　兩只酒杯迸出清脆的撞擊聲，M16一飲而盡，正要請春田給她再倒一杯時，又見男子拿著厚重的啤酒杯在桌上一跺，方才暢飲。

「我說，那是甚麼？」
「嗯？酒啊？」
「不，我是說你在桌子上再敲一次，那是做什麼？」
「喔，這個啊…是敬逝去的弟兄。」
「還真沒聽過這種說法呢。」
「是嗎…那或許是件好事吧。」
「你失去了誰嗎？」
「…每個人。」
「...我很遺憾。」
「不必。畢竟或許很快我就會加入他們也不一定。」
「喔？看來我剛好聽到最沉重的部分啊。春田，給我來杯人頭馬VSOP。」
「沒問題！」

即將午夜的時候，湯普森走了進來，正準備坐下時，男子已經起身要走，掏出一張大鈔放在桌上，將今晚的酒錢，連同湯姆森的一併付清。

「嗨，美麗的春田小姐，這兩位的單我一起買了，不用找了。」
「謝啦，下次換我請你喝一杯。」

　　湯姆森豪爽地回道，男子也在她肩頭上輕拍一下便步出咖啡廳。

「沒想到妳跟他也挺熟的嘛？」M16說「總覺得有點不太像妳呢。」
「還好啦，畢竟之前才被人家救過不是？而且…」

　　湯姆森捧起春田送上的白蘭地，輕輕晃著酒杯品味著芳香，輕啜一口後，說：

「和擁有心智雲圖的我們不一樣，人類死了就死了。所以他們經常喜歡留下一些看起來微不足道的約定，作為自己活著回來的目標。」
「實際效果如何？」
「你說呢？」
「好吧。」

　　M16聳聳肩膀，她畢竟也是在槍林彈雨中走跳的，自然懂得。

「不過不可否認的是，這會讓他們覺得好過一些。下次再碰面的話，或許多安慰一下的好。」
「安慰？怎麼做？」
「女人安慰男人，總是有個特別有效的方法吧！」
「不必了，我沒這打算。」M16立即否決。
「我還以為你跟他滿來電呢。那我就不客氣啦！」
「我現在可沒那心情。」
「是呢…光是保護你的小公主應該就夠妳頭疼了吧。」
「算吧…倒是妳，妳在這裡不是一直都是老大姐嗎？這樣好嗎？」
「我可沒什麼偶像包袱！而且就算是我們，也是過著沒有明天的日子，所以喜歡的東西，就吃；喜歡的酒，就喝；喜歡的人，就追。把握當下不留遺憾，如此而已。」

　　湯姆森說完，又捧起了酒杯，細細品著香醇的白蘭地。

「說的也是。」M16點點頭，喝完了今晚的第二杯威士忌「現在沒有別人在，跟妳說點正經的。我們這一陣子在S09區，幾次任務都被發現行蹤…我不覺得這是個巧合。」
「我也不覺得。但是原因只有兩個：一是他們真的厲害到能找到我們，二是我們之中有人暴露位置給他們。」
「妳是說我們之中有叛徒嗎？」
「嘛，雖然那也是一種可能，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我們在現場的電子存取留下了他們能夠察覺，但我們不能的『把柄』。」
「這樣說的話…倒也不無可能。」M16皺起眉頭「但是能在這麼細微的地方找到我們，果然那邊一定有狠角色在後面。」

　　沉默片刻，兩人同時道出了心中那令她們擔憂的名字。

「稻草人。」

　　自己的擔憂得證的同時，M16帶著些許的不安，開始今晚的第三杯。

＊＊＊＊＊＊＊＊＊＊＊＊

　　或許是因為行蹤接連在行動中曝光的關係，最近的出勤次數也變少了，即使出勤，也是到安全區協助護送物資運補調撥。像這樣悠閒坐在咖啡廳裡的夜晚也多了起來。雖然不知道這裡怎麼會弄到上好的XO，但機會難得，湯姆森也悠閒的晃著手中的杯子，細細品味。

「歡迎光臨！」
「嗨，春田。」

　　湯姆森順著熟悉的男聲望向門邊，果然是他。

「喲？來了也不跟我打個招呼啊！」
「哈哈，抱歉抱歉。」男子笑道「欸？M16沒跟妳一起來嗎？」
「呿！就想著M16！」湯姆森故意板起臉來。
「別這麼說嘛！我可是幫妳弄來了好東西喲！」

　　男子說完從外套的口袋裡拿出一盒綠色的Pocky交給她，粉紅色的則遞給在櫃台內的春田。湯姆森眼睛一亮：

「唉呀，真是謝謝你囉～」
「喔喔！是抹茶口味的！謝啦～」

　　見她笑得開心，男子忍不住說道：

「妳還真喜歡吃Pocky呢。」
「嘛，因為一些難以名狀的理由呢…」湯姆森意味深長的望了眼在吧檯內的春田，隨即笑說「不過，倒也不壞。」
「我也準備了M16的，不過看來她今天不在…可以請妳轉交給她嗎？」
「這個嘛…其實兩個禮拜前我被調離AR小隊了，現在在第六小隊，負責帶一些新進的小丫頭跑跑後勤運補的閒差而已。所以現在AR小隊她們的事，我也不清楚。」

　　湯姆森說完，也從口袋中掏出給他的回禮，是一隻長約七吋，上有紅白色烤漆，裝飾頗為華麗的鋁管。

「喏，給你的。」
「哇…RYJ的『Churchills』…」
「我常看到你抽這款，就弄了一枝送你。」
「噢，我的天啊！」男子顯然沒有料到這份大禮，頗為吃驚「這回禮也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別這麼說，上次你們冒險來救我們，都還沒好好謝過你呢！」
「可是…」
「如果你還是覺得不踏實，那有機會幫我弄一小盒Cohiba的Siglo II吧！有機會，一起品茄。」
「…好吧，那我就接受妳的好意啦！」

　　拗不過湯姆森，他還是收下了她送的雪茄，和幫她買雪茄的錢。向春田點了杯琴酒後拉了張椅子坐下。

「嗯？你今天不喝啤酒嗎？」
「是啊…」
「遇到什麼事了？」
「…我們…超級11號毀了。我沒事，但是雷和傑森都死了。」
「噢，我很遺憾…」
「謝謝…。」

　　男子的神情和方才送Pocky給她們時，判若二人。

「怎麼回事？」
「前天在S07的支援行動時，我們被擊墜了。我運氣好，掉出機外時摔在樹上，沒受什麼重傷，而且在我方控制區域內，很快就被第三中隊的人形部隊救走；但是雷和傑森墜機沒多久，直升機就爆炸了，來不及逃出來…」

　　他越說越難過，拿著杯子的手越捏越緊。

「嘿，沒事的。」

　　她將手覆上他的手，試著平撫他緊繃的情緒。四目相交的瞬間，他微微別過頭去，當她正想朝他的唇再下一城時，卻被他輕輕推開…

「別這樣，我結婚了。」

　　她愣了一下，她沒有想到他已是有家室的男人。但是她並未因此退縮，溫柔將他擁進懷中：

「但是…讓一個明白你痛苦的人接納你的情緒，不為過吧？」

　　湯姆森溫柔而堅強的話語，終於讓他放下防備，在她懷裡痛哭失聲。而她輕柔的撫著他的短髮，在他耳邊喃喃的說著「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累了，在她溫暖的懷中睡去。湯姆森輕輕將他抱到一旁的沙發椅上睡下，再把自己的外套脫下，給他蓋上。

「不好意思，春田，這傢伙今晚拜託妳了。」
「嗯，交給我吧。」

　　別過春田，湯姆森彎身在他頰上輕輕一吻，隨即將手中的帽子翻手戴上，不出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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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那之後又過了一個多月，湯姆森偶爾也會在店裡和M16碰面共飲，但她們再沒見過那男子。一天夜裡，M16和湯姆森又在咖啡廳裡喝酒，聊起之前任務中的事情。

「對了，湯姆森，我昨天看到上次被我們救回來的IDW，可她講話一直打喵打喵的，她怎麼了？」
「嘛...從她修復以後就一直是那樣了。我也問過維修班的，他們也不清楚原因，只說可能是運算核心或雲圖異常，在進廠大修之前大概都是那樣了。」
「這樣啊…」M16喝了一口威士忌，長吁一口氣，將嗆辣的酒精氣息一吐而出「欸？說到這，好像很久沒看到那傢伙了呢。」
「怎麼？現在開始想他了？」
「少個投機的酒友，酒的風味也會遜色幾分的。聽春田說你跟她後來還有聯絡？」
「是啊…」
「怎麼了？欲言又止的？」
「嗯…如果是妳的話，或許直說無妨吧。他走了。」
「什麼？」

　　湯姆森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照片，是他與妻子的合照，牽著一個可愛的女兒。

「上個月初被擊落的那架直升機，他也在上頭…我很遺憾。」

　　湯姆森從懷裡掏出打火機和一只雪茄管，正當他叼著雪茄準備點火的時候，被春田提醒

「不好意思，室內禁止吸菸喔！」
「喔，抱歉。那我到外面去。」

　　那是他最喜歡的RYJ邱吉爾雪茄。

　　湯姆森在她肩上輕拍一下便買單走了，留下M16一人坐在吧檯邊。她凝視著那張照片，和他沒能來得及拿回去的硬幣，嘆了口氣。什麼時候，會輪到自己呢？那個時候，又會有誰，以什麼方式紀念自己呢…？

　　想到這裡，M16對著照片裡的他，拿起她那杯傑克丹尼。

「乾杯。」

　　說完，將杯子在桌上輕輕一跺，一飲而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