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如果指揮官將手中的筆當成了槍,
並將對戰術少女的情感化作彈藥的話,這將會誕生出怎樣的火花呢?

作品 ——《萌想Color》


剛過秋季的冷風,硬是把我從辦公桌上搖醒。
拉了拉背上的軍裝外套。睡眼惺惺的我,手撐著桌子硬是把身板挺直,打了個呵欠,辦公室內的白色水泥牆隨後便映入眼簾。
牆邊的一角擺放著的,是與家人的合照。用著黑杉木做成的相框,看起來有那麼一點過度華麗,但其實我並不討厭。
與照片形成對比,對面的牆上掛著巨大的戰略地圖,這樣的形容並沒有誇飾。顯示整個戰場,光是地圖長度就比我一米七的身長還要高,更不用論寬度了。
地圖旁時鐘的時針,指著距離數字十二很近的位置。剛睡醒腦袋轉不過來,思考著是午夜十二點,還是中午十二點的問題。而陽光像是不在意似的拍打了我的臉頰,我才注意到這是個多麼蠢的問題。
稍微清醒點了後,我望向辦公桌上成堆的作戰報告書及戰略參考資料。
雖然一直都亮著,但是直到現在,我才開始覺得桌上的檯燈有那麼點刺眼。自己也覺得奇怪,明明外頭才是大中午,陽光肆意的鑽進辦公室各處,而我卻只覺得檯燈比較刺眼。
這裡是遠離前線的指揮部,沒有戰爭時的緊張感,只有悠閒、寧靜,和與氣氛不相合的繁重工作。重新戴上擺在桌上的眼鏡,回想起睡著前看著的是哪一份報告書。
雖然戴上了眼鏡,其實我視力並不算特別差,但長時間的看著這些文件總是會讓眼睛疲勞,戴上眼鏡便是為了使閱讀不那麼吃力。
意識到自己到底從事的是分多麼吃力的工作,不禁讓我嘆了口氣。
明明只是坐在辦公室下達指令而已。
「長官。新的作戰報…需要我給你倒杯咖啡嗎?」
當聲音傳進我耳裡,我才發現辦公室的門原來一直是開著的,又或著是我沒發現有人開門?
抬起頭來,藏藍色外套奪去了我所有的注意,頭上的墨鏡也彷彿不認輸似的,訴說著它的存在。
「我看起來真的有這麼累嗎?」
「不,並非看起來,而是確實很累的吧。」
回答我的是︽灰熊MkV︾,作為優秀的手槍戰術人形,灰熊在公司中也是非常可靠的。沉穩而又果斷的性格,正好彌補了我所不足的部分,我便是看準這點而讓她作為我的副官。
接過灰熊手中的報告書,把它置於大量文件的上層,接著便低下頭繼續著我的工作。
本來是這麼打算的,但那個視線實在讓我難以無視她。
「還…還有事嗎?」
「長官。我們出去兜風吧。」
望向桌上成堆的文件,內心無限感慨著這孩子到底在說甚麼,卻又礙於自身確實想出去走走的慾望而沒有立馬拒絕她。
「走吧!」
沒等我的答覆,拉著我的手就往指揮部外頭衝。她知道現在已經邁入冬季了嗎?或與她並沒有感覺到,但我可不一樣。
「這可是我特地向上頭申請的喔,難得今天天氣這麼好,在室內度過實在太可惜了。」
望向指揮部旁的空地上,那台印著「格里芬與克魯格私人安全承包公司」的寶石紅敞篷跑車。內心又是千萬疑問,她哪裡來的權限能夠申請一台跑車?
「你確定這樣沒有問題嗎?」我指著跑車問她。
「放心吧,我確實是用我自己的名字去申請的,上頭還卻還是准許了呢。我可是有好好給他們理由的。」
灰熊打開副駕駛座的門,催促著我上車。實際上我到現在還在猶豫,我真的可以丟下那成堆的文件,然後擅自離開嗎?
然而,回過神來才發現,身體早已不由自主得坐上了那台跑車。
「啊…」
灰熊朝我笑了笑,看到我有點不知所措的表情,她似乎很高興。
「長官。請記得系上安全帶喔。那我們出發吧。」
腦中的煩惱還沒坐上車,輪胎已經先行轉動了。
「來點音樂嗎?」
灰熊清晰的聲音傳進我耳裡。雖然是跑車,引擎聲卻出乎意料的小。
我聳聳肩表示沒意見,倒不如說其實我也滿喜愛音樂的。
「爵士樂如何?就像在咖啡廳裡一樣放鬆。」
自顧自的挑著音樂,總感覺平常可靠的灰熊就像不存在一樣。
音響傳達出了願意為我們演奏的聲響。輕快的薩克斯風總能帶領著鋼琴,將慵懶的氣氛散播開來。而名稱宛如代表爵士樂的爵士鼓,卻只是心甘情願得當配角。
車上的電子螢幕顯示著音樂名稱,而我其實已經不在意播放著的是哪首歌。
「從任職到現在,還從來沒有好好看過附近的風景吧。如果不討厭的話,要不要我下次再陪你逛逛其他地方?」
我並沒有想過還會有下次,或許該說我已經無心思考這種問題了。
車駛進道路兩旁種滿橡樹的綠色公路,陽光穿透樹葉之間的縫隙,撒在路面上,平穩公路鋪著混了玻璃砂的柏油路,閃著星光般的亮點。
不知道多久沒有看過戶外的風景,注意力全被吸引的我,已經無力考慮灰熊口中所說的事。
「像小孩子一樣…啊」
出了綠色公路,宏偉的山壁依著公路綿延數公里,忘了這不過是幾分鐘的車程到達的地方,想起曾經看過的小說中,相似的場景。
我似乎也頗久未動過,那些擺在老舊書櫃裡的書。學生時代經常一個人帶著幾本書,泡在咖啡廳,因為書中劇情而激動的大叫,隨後被店員趕出來。就算沒被趕出來,只要意識到自己做了甚麼,也會羞恥的在地上打滾吧。
回想起以前發生過的糗事,莫名的害羞了起來,就算明白這些都已經過去了,周遭根本沒人知道這些事,也無法克制自己,雙手默默的遮住了臉。
「長官?怎…怎麼了嗎?」
「呃,不,沒事。只是風吹得眼睛有點酸罷了。」
「這樣啊,需要把墨鏡借給你嗎?」灰熊摘下頭上的墨鏡朝我遞過來。
「妳總是帶著,我還以為妳很寶貝它呢。」
我接過墨鏡,帶了起來,而灰熊依然沉默著。正當我以為她是在以沉默代替否定的回答時…
「我確實很寶貝呢。」
沒有多想灰熊的話,我的注意力再次被周圍的景觀吸引。藤蔓植物攀附著山壁,葉片反射著陽光,看似岩石還長著鱗片一樣。山壁前方就是一條隧道,藤蔓幾乎爬滿了隧道外圍。若沒有人清理,恐怕藤蔓會在幾年內封住隧道口。
車駛過了隧道口,車燈隨之亮起。少了陽光得陪伴,迎面吹來的風冷漠了些,時不時傳出的風鳴,使我不免同情它的孤單。
出了隧道,眼前的景色,讓令我不得不拿下墨鏡,心情也隨之興奮了起來,而灰熊也跟我擺出了同樣的表情。
水!我看見了水,非常多的水。
「呀~不管看幾次,這景像都一樣令人振奮啊!」
寬大的河床容納著相應的河水,從半空中傾洩而下,形成瀑布。不曾中斷,沒有停留,持續沖刷的河水在瀑布下建造了一座小小的湖泊。
灰熊把車就近停到了湖泊附近。脫下手套、短靴及長。夾克下的無袖襯衫,也在灰熊緩慢的動作下,露了出來。
似乎不只是來欣賞風景的。
走向湖泊旁,彷彿伸手可及的彩虹就在頭上劃過。湖底的彩石泛著翠綠的色彩,對時不時穿梭其中的溪魚,形成了最佳的保護色。
瀑布俯衝所打出的水花,濺在了我的臉上。緩緩閉上眼,期待著張開眼睛後,這樣的景象並不會從眼前消失。
「來戲水吧!」
突如其來的提議,使我回過神,我這才走出這幅藝術巨作。
「現在可是十一月喔?」
「那又如何,今天太陽正熱著呢。」
我朝灰熊嘆了口氣,她也回應我一個尷尬的微笑,卻依舊催促著我脫下靴子和外套。正當我以為頂多只是潑潑水,或是抓抓湖裡的小魚。
「嘿呀!」
抓住了我的手,一把將我拉進了淺水裡。站不住腳的我就這麼摔進了湖中。清涼的湖水刺激了我神經,使我立馬站了起來。想起剛剛那個尷尬的笑容,我也不禁笑了起來。
妳那是準備惡作劇的心虛表情啊。
「原來妳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啊。」
全身早已溼透,我用腳輕輕的將水踢向她,表達著我的不滿。
「長官。你還不夠了解我呢。」
以燦爛的笑臉,回擊!
抱持近乎放棄治療的心情,衝上前去,我將她推進了水中,而她也如我所願的跌進了湖裡。看著浮出水面的氣泡,我狹隘的心胸得到了滿足。
「嗚哈!原來你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啊。」
「熊熊。你還不夠了解我呢。」
以嘲諷似的表情瞧向灰熊,她隨之站起來,朝我予以反擊。
雖然手臂遵循大腦的只是做出了防守,但水花還是理所當然得,濺溼了身上的衣物。
溼透的襯衫包裹不住灰熊的貼身衣物,黑色內衣透了出來。本該是個令人害羞的尷尬場景,我卻絲毫不在意。
我們早已經玩瘋了。
等再次注意到時間時,陽光已漸漸在大地上映照橘紅色光芒。
「累了嗎?」
本來並沒有特別感覺到累,一停下動作,疲勞感便隨之湧上。我就這麼拖著身軀,坐在湖邊的岩石上。
「這裡是灰熊MkV,赫麗安小姐嗎?」
突如其來的話語,若不是知道灰熊是戰術人形,旁人會怎麼看待呢?
戰術人形內建遠端通話器,在這個時代是再普遍不過的事。不過就實際來看,一個人類對著甚麼都沒有的地方說話,果然很古怪。
「是…是,確實是我帶出去的…好的,我會告訴他。」
灰熊看向了我。
「長官。你沒有攜帶遠端通話器出門嗎?」
為甚麼是一臉責備的表情…應把我拖出來的可是妳啊。
「這麼匆匆忙忙的出門,任誰都會忘記的。」
「赫麗安小姐說,有臨時任務需要加派你上場。」灰熊邊收拾東西邊說。
就這麼無視了我的話,還好意思稱呼我為長官呢。
「反正也玩夠了。以為遠離前線,就不會有多餘的任務甚麼的,果然還是想得太美好了呢。」
此時盛紅的夕陽居然也能讓我感到一絲嘲諷,而灰雄也只是尷尬的笑了笑。不帶輕鬆的…
留連這一片風景,並不是一件過分的事,灰熊似乎也明白這一點,始終沒有催促我。不過就另一方面來說,這才是對我最大的折磨吧。
不願破壞孩子的美夢,將其拉出童話故事中。其結果勢必,會造成孩子心靈發展上的不成熟。但願灰熊並不是不忍破壞美夢…似乎是我想太多了。
這是沉迷其中的表情。我們看著的,確實是同一片風景。
「我們下次再來吧!」
打斷了灰熊的美夢,她朝我督了過來。臉上流露著,是我一輩子記得的表情。
夕陽光透過她的瞳孔反射到我眼裡,姰紅的臉龐差點讓我忘記現在是傍晚。我不知道這樣的表情究竟代表了甚麼情緒,我只知道她太美了。
「長官。做為邀請人,是必須負責任地,將受邀人送達目的地。期待您的駕駛技術呢。」
我點了點頭。
入冬後,傍晚的冷風吹過她的頭髮,硬是將我的視線推開。
我多想永遠注視著這一片風景。希望那一刻她眼裡映照的,跟我看到的是一樣的。
誓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