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如果指揮官將手中的筆當成了槍,
並將對戰術少女的情感化作彈藥的話,這將會誕生出怎樣的火花呢?

作品 ——《戰爭無情,格里芬有愛-一位男孩指揮官的小故事》




一、序

掐指一算,我的指揮官生涯已經走過大半年的時間了。在這不足一年的日子裡,我最大的得著就是溫暖。在從沒休止的戰鬥下,這就如在漫長的黑暗中一道久違的陽光般珍貴。

「要起床囉,小正太。」

這位身穿德國式的黑色軍官服、正柔聲呼喚著我的,是一位編號為MP40的衝鋒槍人形。一如既往,我並沒有馬上起來,而是一邊看著她,一邊繼續待在被窩裏。

「嘛,別呆呆的看著我吧。再不起床就要遲到了啦!」

你們可能會覺得我極為懶惰、貪睡而且還怕冷,所以才喜歡一直待在被窩裏不肯出來。當然,這也是我回答MP40的答案。然而,真正的原因是:我想多看她。我喜歡她溫暖的笑容,我喜歡她鼓著臉頰的樣子,我喜歡她那雙明亮的眼睛,我喜歡她那頭亞麻色秀髮……我喜歡她的地方實在太多了,所以才要多花時間去看。

「我的姐姐這麼漂亮,當然要多看幾遍啦!」

常人也許會大吃一驚,懷疑我們在搞姊弟戀什麼的。這當然不是事實,這麼變態的事情我才不做。我叫她姐姐,因為她是我生命中除了父母之外最重要的人。她救了的不只是我的生命,還有我的生活和希望。

「別…別說這麼肉麻的話啦!」

看著姐姐臉紅羞澀的樣子,我可是有些怦然心動呢,感覺就像是天使下凡那樣。我實在看得太入迷了,結果就是被姐姐氣乎乎的從被窩裏拖了出來,而且還被叮嚀了幾句。內容嗎?當然又是說要合符章法之類的話。

差點忘了介紹自己,我的名字本來是叫戈登(Gordon.L),表面上是一位十四歲的正太(其實我已經是十九歲了,只是外表仍停留在十四歲的時候)。任職指揮官以前,我曾經是一位駕駛戰鬥機的美國空軍。這樣的年紀當軍人,這不是不正常嗎?翻查人類從萊特兄弟於1905年成功研發飛機以來的歷史,正太空軍壓根就是一個從不存在的角色。誰把我變成歷史締造者呢?不是我自己,也不是我身邊的人,而是冷酷無情的世界大戰。

二、憶兒時

「在我還是小孩子時,人類便已經面臨著重大的災難。2030是一個危險的數字,它是一切苦難的開端。七位年輕人在這一年的夏天錯誤闖入一個名叫北蘭島軍事禁區的地方,最終導致死亡液體從禁區大量洩漏。此後,可供人類居住的地方愈來愈小,第三次世界大戰由此在2045年爆發……」

以上是我的父親告訴我的歷史,那時候我還是位不懂事的小孩子。可能男生骨子裏都是對戰爭感興趣吧,我經常主動問父親有關世界大戰的問題。時間、人物、戰場地點、武器,這都是我兒時常問的問題。

「武器呢……第三次世界大戰使用了一種叫核彈的炸彈,威力可是嗶嗶蛇的很多倍呢。」

「嗶嗶蛇」其實就是響尾蛇導彈。一般的五歲小朋友一定連導彈也沒聽過,這種比喻根本沒有作用。不過,那時候我就已經會玩全國性的空戰模擬遊戲,而且排名還是首十位,因此我倒是知道什麼叫響尾蛇。

「不就是那個嗶嗶作響的飛彈嗎?可是那個什麼很強的炸彈等於多少枚嗶嗶蛇呢?」

對於這個問題,父親一直沒有正面回應,而是繞開話題。很多時候,我們父子倆就聊了一整個下午,直到母親做好飯才結束。現在想起來,父親他還真的煞盡苦心呢,一方面他既要在繁忙的飛行員工作中抽空來讓我明白世界,另一方面也得顧及我那顆純淨的童心。好幾年以後,我才從有關第三次世界大戰的紀錄片中,真實的體驗到那種超級武器的威力。我國一片繁華的華爾街交易中心、英國歷史悠久的大笨鐘、法國宏偉高大的巴黎鐵塔、中國古色古香的紫禁城、俄羅斯七彩繽紛的克里姆林宮、奧地利音樂之都維也納……在核武的攻擊下不是化作一片火海,便是只剩頹垣敗瓦。

沒錯,第三次世界大戰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只可怕的巨獸,它摧毁了人類數千年累積的文明,它拆解了無數個幸福家庭,它吞嚥了數之不盡的生命。我也是一位戰爭的受害者,一次俄軍突如其來的空襲奪去了我父母的性命,而那天正是2049年1月2日,也就是我的六歲生日。

「爸爸!媽媽!!」

還記得那是個寒冷的深夜,當我還在被窩裏熟睡之際,耳邊忽然發出可怕的轟隆聲,害我從睡夢中驚醒。當我睜開雙眼時,眼前已經不再是我熟悉的家,而是一個陌生又可怕的人間地獄。

「爸爸快醒醒!媽媽快醒醒!!」

我頂著烈火的煎熬,穿過一道道快將塌下的牆壁和支架,一步步的走向父母的睡房。那次是我最後一次走過這段走廊,也是我花了最多時間走完的一次。那時候我心裡有種難以形容的恐慌,現在想來,那就是因為我對自己與至親的距離愈來愈遠,最後陰陽永隔一事而感到害怕。

父母離開我了,而且還什麼都沒留下。隔天早上,救援人員把我從已成廢墟的家園裡抱了出來。至今我還很記得,那人是一位笑容可掬、有著一頭短髮、臉上沒什麼鬍子的大哥哥。

「覺得痛嗎,小朋友?」

這一剎那,儘管我身體完好無缺,但我還是覺得很疼。那種痛楚是發自內心的,感覺比一切的肢體創傷都強烈。之後那位大哥哥說了什麼,我已經不太記得了。我只記得,進入災民收容中心兩天後,一位空軍總部派來的聯絡人便前來找我,說我玩模擬作戰的成績「符合他們的期望」。空軍部的總參謀,伯魯澤維奇·克魯格先生允許我進入空軍訓練學院受訓。

這就是我與克魯格先生的首次邂逅。然而直到我畢業之前,我與這位軍方高層卻連一面之緣也沒有。

三、在空軍訓練學院的日子

以前我總覺得,進入空軍訓練學院是人生中一件最值得自豪的事情,原因無他:就是因為那裡是一眾空戰英雄的搖籃。成為我國空軍一直是我兒時的夢想,就連在睡夢中也在想著自己駕駛著猛禽戰鬥機,與父親並肩飛行的畫面。然而,當我進了學院後,才發現那裡根本不是我實踐夢想的烏托邦,而是我人生中的一個地獄。

與父親一起飛行的夢想當然沒法成真,然而讓我更感難受的還有無止境的嘲諷、欺凌與無理批評。

「喂喂小鬼子,進來這裡一定是因為自己的父親吧!可憐的媽寶喔~」

「我就是要欺負你啊!你有本事就打我啊,小鬼!」

「啊啦啊啦,說不過人就要哭嗓子跑去投訴了啊?一點都不像男生呢,啊抱歉你比小女生還軟弱呢~」

「戈登,別以為你父親是空軍中校就可以胡亂告狀!再來的話,信不信我馬上把你驅逐出去?」

以上就是我在飛行學院生涯中聽得最多的話。對我來說,這些都是一把把無比鋒利的刀子,一下又一下的在我的心靈上劃出一道又一道的刀痕。來自旁人無知的嘲諷,我當沒聽到;來自同班男生肆意的凌霸,我咕嚕一聲吞嚥下去;來自同班女生惡意的取笑,我也不管了。可是讓我徹底失望的,是那些單憑直覺判斷、完全不會聽取別人解釋的長官。

「我可沒有胡鬧啦,這…這全都是其他同學聯手打造的假象!!事實可是……」

「夠了!!再吵我就直接把你開除!!!」

然後我就會被長官轟了出去,而且還總會被記上缺點。這種戲碼已經不曉得上演過多少遍了,每次背後都是有著不同的事情發生。被一位偷走別人財物的同學賊贓嫁禍、被女生拉著手放在裙底位置,然後被指控性侵犯、被七八尺高的男生勒頸,趁我忍無可忍而作出反抗時拍攝下來,然後指責我出手傷人……這些全是無中生有,但長官們卻都寧可信其有,然後無情地在我的記錄上打報告。

記得本世紀初一位日本名人美輪明宏曾說:真正成功的人,不會對他人的事說三道四、更不會欺凌別人。這句話可是被收在我的心裡,雖然那時我並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是位有所作為的人,但我相信成功的人都是沈默的。最初我還會因欺凌事件而當眾大哭,但後來我已經不再流淚,因為我相信:他們當中只有我才有機會成為真正的空戰英雄。

我得承認,以上這種根本就是阿Q式想法。不過也正是這種想法,讓我堅持完成學院課程。要是在和平時代,我除了模擬戰鬥外,還得兼顧理科、文化等課程。然而我在校時,第三次世界大戰仍在如火如荼的進行,我國服役空軍人數亦因戰爭傷亡而逐年下降。為了加快培訓速度,模擬戰鬥便成了學院的唯一科目。

就這樣,除了課堂時間,我都待在模擬戰鬥室裡,利用模擬器進行持續的空戰訓練。大至起飛降落、空中加油、導彈鎖定、炸彈投擲等,小至通話方式、近身戰鬥、甚至不同機種的駕駛艙樣貌、按鈕,我都十分注意。

「Austin One ,ready to take off .」

「Tower, it's Austin One, require to land.」

「I've a lock.」

「Weapon deployed.」

「Austin One, engaging.」

通常一練就是兩、三個小時。累了嗎?直接伏在桌上睡覺就是了。反正宿友們誰都不讓我進去房間,我只能找個沒有人的地方休息。還好來學院之前,我從收容中心拿了一只抱枕,只要抱著它,我便能安心入睡。

中國古語有云:一分耕耘,一分收穫,這句話倒是很真實。一年後,我憑着平時的訓練成果,一舉在模擬戰鬥考試裡獲得首名成績。讓我感到驚訝的是,軍方竟然允許我跳過剩下的三年課程,並邀請我成為現職空軍。

「那個小孩哪有這麼厲害呀?」

「就是說嘛,這一定有內情!」

「我看都是因為他父親才這樣!」

「搞不好是因為利益關係呢!」

頒奬台下的同學都議論紛紛,然而他們當中沒有人肯定我的努力成果,有的只是質疑、不服甚至是抹黑。本以爲我已經不再在乎他人眼光,但我此刻才發覺:自己對此一直耿耿於懷。我可是用了比你們多幾倍的時間,一直待在模擬室裡訓練,才會有這樣的成績啊。想著想著,眼前的影像便漸變模糊。

我哭了,我很傷心。我很努力,但我還是不被認同。

就在這個時候,一位素未謀面的中年男人拿起了麥克風,以那宏厚的聲線平服了台下的質疑聲浪。

「各位同學,請問大家都尊敬林肯總統嗎?」

台下的同學不約而同的點頭示意,這時中年男人又說。

「尊敬一個人,便得尊敬並實踐他的理想。林肯先生說過:所有人生而平等,如果你們有恪守並實踐這個偉大的精神的,請站起來吧。」

中年男人的話音剛落,全場便陷入一片寂靜。同學們誰都鴉雀無聲,誰也不敢站出來,就連平時那些凶神惡煞的教官也只能支吾以對。

「空軍學院的誓詞中有『正直為人』四詞,任何形式的歧視、欺凌都不符合我們美國空軍的精神。當然,這也不是林肯總統想要的,希望同學們銘記於心。」

這位中年男人,其實就是當時的美國空軍參謀長,四星上將伯魯澤維奇·克魯格先生,也就是我現在的上司。他的說話雖短,但卻深深的烙印在我的內心。

曾經,我被同學欺負得無地自容;曾經,我被子虛烏有的指控弄得身敗名裂;曾經,我被眾人集體杯葛。不過,這都已成過去了。克魯格先生那短而精悍的演說,還有閉路電視片段中我寒窗苦讀的經過讓那些有份在我傷口上灑鹽花的同學和教官們無話可說。

我笑了,我很開心。我很努力,而且我獲得平反昭雪的機會。

至此之後,我在空軍學院裡終於站起來,由眾人眼中的媽寶、弱者和色狼,一躍成了學院的優才生。不過,我並不在意這種變化。打從進來學院以後,我便下了決心:完成課程後,我永遠不再踏足這裡。我要以自己的力量,離開這個人間地獄。

最後我的選擇是什麼呢?答案早就呼之欲出。一個星期後,我便收拾個人物品,離開了空軍學院。

四、少年空軍入伍

2051年3月19日,我正式告別學生生涯,進入佛羅里達州延德爾空軍基地,正式展開我的空軍生涯。不曉得是因為優等生的身分,還是因為空軍部真的缺人,我剛入伍就被委任為第一航空隊第一百一十四聯隊的隊長。

「大家好,我是您們的新任隊長—Gordon.L少尉,請多指教。」

一位剛入職的新人當隊長怎可能服眾呢?更何況隊長我只是位七歲的男孩子。我的話音剛落,其他隊員便交頭接耳,似乎不太相信這個任命。這時候,三位身材健碩、身高八尺的飛行員走到我的面前。

「隊長,我們要求比試。」

經過飛行學院的洗禮,我似乎對被質疑一事司空見慣。當時我並沒有生氣的破口大罵,而是選擇點頭接受請求。我心裡有數:假如我能夠同時擊敗這三位隊員,我便能確立自己在聯隊中的地位。

「你們都一起出擊吧,我一人迎戰就是了。」

回想起來,我當時還真是大言不慚,沒摸清對方的底細就說出勝利宣言。最初那三位隊員還真的目瞪口呆,過了十秒才反應過來。

準備就緒後,我們便分別進入四架F-22猛禽式戰機。容我簡單介紹一下,猛禽式戰機是我國第五代主力戰鬥機,在本世紀初曾是媒體爭相報導的空軍明星。當然,隨著下一代的戰鬥機大量投入戰爭使用,現在的猛禽戰鬥機就只是美國空軍裡一款普通現役機種而已。

「Austin One, ready to take off.」

得到控制塔的許可後,我便用力踏下油門,啟動戰機的後燃器。戰機引擎隨即轟隆作響,並把戰機從靜止狀態中加速滑行。過了最低起飛速度(230km/h)後,我便把夾在大腿中間的操控桿拉後,完成起飛過程。當然,我還得待起落架收回機腹內,才算真正完成起飛。

這次是我第一次駕駛真正的飛機,感覺上跟使用模擬器其實沒多大分別,唯一不習慣的就只有駕駛艙內的座位。因身高問題,我必須用力把雙腿伸出,腳底才僅僅碰到油門。更頭疼的是,我的眼睛只能見到下1/3的前方視野。這意味著,這次模擬作戰我已經處於劣勢。不過作為隊長,如果我臨時取消模擬的話,我僅存的威信便會蕩然無存。我別無選擇,只能裝沒事的繼續原來的計劃。

「Austin Two,engaging.」

「Austin Three,engaging.」

「Austin Four,engaging.」

不消五分鐘,其他三位隊員也先後完成起飛。這時候,我們同時按下按鈕,啟動模擬作戰模式。

「Combat Simulation Mode Activated.」

確定所有人都開展模擬作戰模式後,一場激烈的空中纏鬥便開始了。因前方視野有限,我只能把目光放在窗口下方的雷達和液晶體顯示器上。不過,這沒有影響我的發揮。

那三位隊員並不是軟柿子,他們都是有點對戰經驗的。其中一架飛機故意飛在我的正前方,似乎有意讓我追趕。不過從雷達螢幕上看,另外兩只戰鬥機正分別從我的四點鐘和八點鐘方向飛來。如果我直接狙擊前方的戰機,這便正中對方的圈套。在實戰中,若果被兩個對手同時進行鎖定,我成功逃脫的機會幾乎是零。

我應該怎樣做呢?向前飛?還是掉頭走?類似情況在模擬訓練時我倒是遇過不少,我最後選擇:向上飛。

「一萬尺……一萬五千尺……二萬尺……好了。」

到達理想高度後,我便來一招「鯉魚反身」,在往下俯衝的同時以火控雷達,先後鎖定其中兩個目標。這時,僅剩的一個隊友便試圖掉頭把我鎖定。我當然知道他會這樣,我先減慢速度、關閉後燃器,讓他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在他快要成功把我鎖定之際,我握著操縱桿用力一拉,對方便因速度比我快而衝到前面。這時可謂勝負已定。確定最後一位隊友被我的雷達系統徹底鎖定後,一場激烈的模擬纏鬥戰便告一段落。

「隊長很厲害呢,以後請多指……」

當我們正準備返回基地時,Austin Three的通訊突然中斷,而他的標記也從雷達螢幕上消失。這時,控制塔那邊傳來急報。

「發現俄國入侵者,距離你們現時位置約一百公里,請Austin小組馬上前往截擊。」

沒過多久,五架俄國PAK-FA戰機便出現在我們的正前方。按常理說,我和隊員大可使用AIM-120中程飛彈把其殲滅。可惡的是,我們現在配備的只是戒備武裝,也就是只有兩枚AIM-9短程響尾蛇導彈。相反,敵方卻是準備十足,不但使用了一枚長程導彈擊落我方其中一位隊員,同時也各自配備多於四枚的超短程近戰導彈。

「Austin Two,引開敵方左側、Austin Four, 擊落敵方最右側。中間的三個由我來應付!」

有點常識的人都應該會覺得,這個隊長根本在胡扯。攜帶兩枚飛彈,卻要對付三個目標,這就連我現在都覺得自己很瘋狂。更糟的是,俄軍還有最少十架飛機緊隨其後。幸好的是,在我和隊員用盡飛彈之際,支援部隊及時趕到並掩護我和兩位隊員撤退。

後來的戰鬥如何,我並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我軍成功擊退俄軍,並擊落十架飛機,但同時也賠上了三位同伴的性命。回到基地時,我被當成英雄般招待,但我的心並不好過。

這個時候,克魯格先生特意前來基地找我,並要求我接受一個「度身訂造的手術」。基於軍人身份,我必須服從上級的命令。當時我並不知道,這個其實是「催生手術」,是軍方試圖讓我馬上擁有成年人的軀體、提升我對戰機的控制能力而設的。這是史無前例的新手術,過程中涉及基因改造。成功率是多少?後遺症是什麼?沒人知道。

「希望你一切順利吧。」

那時候我對一切還懵然不知,自然就不可能明白克魯格先生說出這種看似平凡的話背後所隱含的個人感情—一種無奈接受的心情。

如果當時的我知道這是催生手術,我必定舉雙手贊成。如果我一早就有了成年人的身軀,也許就不會被人任意欺負、質疑,甚至還可以好好的教訓一下欺負我的人。然而,命運卻在這個關鍵時刻跟我開玩笑。

手術失敗了,我還因此昏迷了三個月。然而在這三個月裡,映入眼簾的並不是一片漆黑,而是一些比現實世界更來得真實的片段。即使在蘇醒後,我多次被告知這一切都是夢境,我在一段長時間裡仍信以為真。



五、似是而非的夢境

在那沈睡的三個月,我見證自己在毫無自覺下從反對欺凌的人淪落為欺凌者。透過更強大的身軀、比其他人更英勇的戰場表現和擊落敵機的數目,我在短時間內從少尉晉升至中校。然而,我心裡有的不再是正義感,而是對戰爭的慾望和對舊同學乃至昔日教官們的仇恨。

「戈登中校,總部請您幫忙主持這些新畢業生在實習體驗日的工作。」

一位少校把一份名單遞到我的手中,我看了看後,便仰天大笑。我得承認,那次是我笑得最為陰險的一次。名單上全是我熟悉的名字,因為那些都是在飛行學院時有份嘲笑、欺負我的舊同學。

大笑過後,我跟自己說:「機會來了。」

到了實習的日子,我便以教官的身分好好「招待」這些昔日欺善怕惡的舊同學。那是一個頗為炎熱的上午,我先要求他們在15分鐘內連續圍繞大操場跑50個圈,然後再要求他們連續不斷的完成200次掌上壓。

「跑步超時的同學,每超過一秒就加做十次掌上壓!!」

聽到這個命令後,這些舊同學只好一臉後悔莫及的拼命奔跑。當然,這些都是我精心策劃的「復仇計劃」。即使他們跑得再快,也沒法在限時內跑完。到所有人都完成耐力跑後,實習課已經過了近半小時。

「別停下來!快做掌上壓!!!」

這時,我聽到身邊有一位啡髮女生哭了,還說我是什麼魔鬼教練。我過去看看,心裡極為痛快。

我當然記得這位女同學,她就是最初在學院裏笑我連女生都不如的討厭鬼。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她的眼淚攻勢並沒讓我心動,反而令我想到一種更好玩的東西。

「大家辛苦了,請到房間裏休息一下。」

所有舊同學都鬆了一口氣,而我卻笑得更開心。剛才那些嘛,只是體力上的一點熱身而已,接下來的才是真正的戲碼。

待全部同學進入房間後,我便把房間的大門鎖上,然後透過房間的音響系統,向他們播放一些讓人不寒而慄的尖銳噪音—刮玻璃的聲音。這還沒足夠,我還要他們每人兩天後各交一份一萬字的論文,主題就是「實習體驗日的得著」。

透過閉路電視直播,我聽到他們都在罵我變態、壞心眼,但我毫不在乎。我很開心,我達到目的了。我在想:到他們全都倒下後,我便能藉口以「學員不達標」這個原因,責怪那些昔日助紂為虐的教官們教學不力,借此罷免他們的職務。

事情原本是這樣發展的,但我的計劃卻突然被打斷。兩個半透明的人形狀物不曉得在哪時溜進密室,而且還解開了密室的門鎖,讓室內的人逃離密室。

我很生氣,我氣乎乎的走到密室裡面,打算教訓那兩位不請自來的傢夥。然而到了那裡以後,我才發現自己根本下不了手。

「爸爸?媽媽??您們不是……」

我還沒把話說完,一個巴掌便狠狠的打在我的右邊臉頰上。儘管那只手是半透明的,但我還是感受到實實在在的痛楚。

「兒子,你喜歡被欺凌嗎?」

這時我只覺得父親很奇怪,賞了我一把掌後又問了些明知故問的問題。我當然討厭欺凌了,所以才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報復那些曾經侮辱我的壞傢伙!

「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多行不義必自斃,不相信父親的話,你早晚會有報應的!」

正當爸爸很生氣時,在旁的媽媽卻表現得十分冷靜。她輕輕拉著爸爸的手,示意對方平靜下來,然後便微笑著的輕輕撫摸著我的頭髮。

「抱歉呢,兒子。我們沒能保護你,讓你被欺負了。我不強求你原諒我們,但你願意讓我們協助你,讓你成為永遠的強者嗎?」

被這麼一講,我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父母親都是因戰爭而死的,這怎可能是他們的錯啊?然而,媽媽卻把這些都當成是自己虧欠我的,還說什麼要「將功補過」。我心動了,我再也不能不聽他們的話。

「那麼,永遠的強者是……?」

出乎意料的是,母親告訴我的並不是陌生的答案,而是我耳熟能詳、卻被我一直遺忘的一句名言。

「永遠的強者,是不會對別人的事說三道四,更不會欺凌別人;永遠的強者,是懂得時刻關心別人,懂得寬恕別人的君子。沒有愛的強者並不是強者,而只是暫時的施暴者;沒有愛的強者並不是永恆的,他們最終還是會被愛的力量所取代。」

聽到母親這番語重心長的話後,我再也按捺不住了。淚水一點一滴的從我的眼裡掉下,沾濕了我的衣領。沒錯,我成功擺脫被欺負的命運,我成功拿到權力,我成功獲得數之不盡的功勳。然而,我卻迷失了自我。曾經被我收進心裡的座右銘,卻早已經被我忘得一清二楚。

「我欺負了他人,我沒有寬恕之心,我沒資格成為強者。對不起。」

我投進媽媽的懷裡痛哭,我痛恨自己雙重標準。說好了不讓欺凌事件重演,最後卻連自己都成了欺凌事件的主導者。我覺得自己很醜惡,我沒法接受這樣的自己。

「兒子,一切都可以再來的。」

這時,父親以柔和的聲線告訴我:只要從現在開始恪守這個原則,以一顆善良的心對待身邊的人,一切為時不晚。

「我會的……我一定會的!!」

「這樣就乖了,孩子。」

這時候,父母的身軀不約而同地發出閃耀的金光,然後射進我的心裡。剎那間,我感覺到一股力量,一股來自愛與寬恕的力量。

六、蘇醒以後的我

我醒來時已經是2051年6月20日,當時我的精神還沒反應過來,主診醫生便在我的心海裡投下一枚魚雷:我敬愛的上司,克魯格先生離開軍隊。

「這是克魯格先生在離任前留下的一封信,請你收下。」

我拆開信紙,看到的是一封相信是克魯格先生親筆書寫的信。信中他不斷的向我道歉,並說出這次手術背後的內幕。原來軍方高層早就知道這次手術極為危險,我隨時會面臨性別轉換、永久昏迷甚至死亡風險。他嘗試反對,奈何其他高層成員都投贊成票。

「戰爭已經奪去無數的性命,這點我心知肚明。我讓你進來這裡,只是不想見到擁有空軍血統的你成為孤兒。然而,當見到你被視作軍事工具時,我內心的愧疚感更為強烈。我不能再接受一個只有民族仇恨和政客利益,沒有寬恕和愛的世界……我打算自立門戶,為建立和平、有愛的世界而努力。」

看著信中的內容,不知為什麼我就只是覺得自己被克魯格先生拋棄。這時候,夢境中的片段再度呈現眼前,讓我剎那間不懂分辨夢境與現實。最後我哭了,我覺得自己是因為充滿仇恨,才會令原本對我委以重任的克魯格先生離我遠去。

為什麼我的情緒會變得如此敏感?經過醫生解釋後,我才明白這都是手術失敗的後遺症。原本的計劃是把我體內一部分有關製造荷爾蒙的基因變成製造男性荷爾蒙的基因,但手術後一些本來沈睡的基因被錯誤激活,因此導致我體內的女性荷爾蒙水平高於正常男性,也令我變得比一般男生情緒化。

「繼續手術可能會威脅你的生命安全,因此我們只能立即終止手術,並嘗試把一切恢復原狀。很遺憾地,以後你的女性荷爾蒙水平都會較高,生理、心理和行為方面會比較像女生。還有,你的成長到了十四歲時就會停止。」

我沒法聽懂這一大堆科學名詞,只知道自己以後會愈來愈女性化。堂堂一位男孩子,竟被告知自己會變得像女生,而且還是永遠的小孩子。我可以做的就只有痛哭,以眼淚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再多的眼淚也總會掉完的,痛哭過後,我還是得回前線,繼續肩負著身為空軍的使命。在2051年的下半年間,我回到屬於自己的座駕,參與了美俄之間幾乎所有的空中戰役。殺敵的戰績讓我得以在半年間從少尉、中尉、上尉、少校升至中校,然而這些功勳並沒有為我帶來任何自豪感,有的只是無盡的淚水。一次又一次的戰役讓我親眼目睹一個又一個的同僚離我遠去,一次又一次的死亡讓我一次又一次的自責。不曉得是因為手術後感情變得細膩,還是因為我體會到戰爭的殘酷,當我看到同伴的犧牲,我便情不自禁的哽咽、落淚。

「長官,沒事吧?」

為了保持長官的身分,我只能硬挺說沒事,然後把淚水忍到夜闌人靜的時候才偷偷掉下。也許我的「傲嬌」個性就是這樣養成的,但我沒有選擇。

2051年聖誕節前夕,美、俄、中三國元首終於簽訂和平協議,並宣告第三次世界大戰結束。諷刺的是,這次世界大戰中並沒有什麼戰勝國。坦白說,三國同意停戰,因為它們再也無力支付戰爭成本。

六年的戰爭結束了,三國也同意全面裁撤軍隊,人類似乎能重獲和平。然而,這是真的和平嗎?我國總統表面上說全面裁撤軍隊,暗中卻保留所謂的精銳部隊-Talon小隊,並列裝最為先進的戰鬥機—Talon F/A-37B。很不幸地,我是被選中的一員。當昔日的戰友大多都能放下屠刀之際,我仍在肩負軍人的職責。唯一感到安慰的是,按下來的十年間軍隊不再需要參戰,自然也再沒有犧牲。

我一直享受著這十年的和平,直到十年後的「蝴蝶事件」打破了這個格局。在這一年間,人類出現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可怕敵人。其所到之處,不是血流成河,便是烽煙四起。它們是鐵血工造產成的機械人形,簡稱鐵血。嚴格來說,我也算是從它們手中死裡逃生的幸存者。然而,那天與我同飛的兩位少校就沒這麼幸運了。

七、折翼空軍

2061年12月11日是略帶寒意、陽光燦爛的一天,我與兩位少校—查理文(Tailsman.C)和威廉(William.B)循例在S06區域內執行巡邏任務時,鐵血工造的廠房位置忽然火光雄雄。

「Talon One報告,發現鐵血工造廠房出現異常情況。」

「這裡是控制塔,命令Talon小隊立即前去視察情況。」

「Roger。」

接到指令後,我和兩位同僚便以品字姿勢,快速前去廠房上空視察。這時候,一道半透明的衝擊波突然從廠房附近衝來,在我們三人的距離間穿過,戰機也因其猛烈衝力而劇烈搖擺。

「長官,剛才那個是什麼?」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威廉的問題,另一道衝擊波便朝著我們發射,並直接穿過威廉的座駕。剎那間,威廉和他的戰機便一同化作火光。

「威廉少校?威廉少校??」

當我失去冷靜的不斷呼喚威廉時,仍保持鎮定的查理文請求控制塔解除武裝鎖定。

「Talon One, Talon Two, you're weapons free.」

得到使用武器的許可後,我和查理文少校便從一萬尺高度俯衝下去,然後在鎖定目標前保持水平飛行,以避開衝擊波的攻擊。那時候我們誰也不知道,這些衝擊波其實是由名為木星炮的武器發出。我們見到的,就只是那讓湖水四濺的半透明衝擊波,和一座座黑色的炮台。

「Talon Two,你去攻擊左側的炮台,右側的由我處理。」

「Copy that。」

向查理文少校下達指令後,我們便把武器切換至空對地小牛飛彈,然後兵分兩路的低空飛去目標位置。

「Lock on.(目標鎖定)。」

電腦人聲響起後,我們不約而同地按下操縱桿上的紅色按鈕。八枚飛彈便各自從我們的機腹下方射出,並精確無誤的命中目標。

「Talon Two 報告,左側目標經已被徹底摧毁,現在準備與Talon One……」

一連串的機關槍炮擊從不明地方攻擊查理文少校的座駕,他的機體在剎那間被打成了馬窩蜂。接著傳來的就是引擎的爆炸聲,查理文的座駕失去控制,一頭撞上了其中一座炮塔。

「Talon Two?查理文少校??」

隔著駕駛室的窗戶,我發現了讓查理文少校慘烈犧牲的兇手—收在炮塔下方的大口徑機關炮。

「這裡是控制塔,要求Talon One馬上撤退。」

身為一名軍人,服從命令是最基本的原則。然而,這時候我只覺得,如果我這樣一走了之,威廉和查理文的性命不就是白白犧牲嗎?身為一位長官,不能保住僚機已經夠失敗了,如果連一點反擊的舉動也沒有,我還是位愛護下屬的隊長嗎?

基於以上原因,我違反控制中心的指令,孤身與這些炮塔進行近距離的廝殺戰。既然飛彈不能摧毁炮塔下方的機炮,那麼我就用座駕前方的機炮破壞它們。現在想來,這根本就是一場以生命作為代價的賭博。如果那時候被擊中的是油箱位置,我便難逃粉身碎骨的厄運。

在幸運之神眷顧下,我總算贏了這次賭博。經過一輪近距離掃射後,那八挺機炮便相繼倒下。對此控制塔並沒說什麼,但我心裏很清楚:違反軍令必定被懲罰。不過,我並不在意,至少我盡了保護隊員的職責。

但是,我身為「歐洲人」的運氣似乎在剛才的戰鬥中消耗殆盡。我的座駕戰損過重並開始失去控制,引擎也因而熄火。重新開車不果後,我只好在距離鐵血工造廠房約三十公里的湖邊位置跳傘逃生。也許是因為駕駛艙罩頂還沒完全脫離戰機的關係,座位下方的逃生火箭發動時,我突然覺得頭部一痛,然後便眼前一黑。

還記得上世紀一套我國出品的空軍電影裡,那位駕駛F-14戰鬥機的飛行員跳傘時也遇過類似情況,結果是當場死亡。現在想來,要是當時我沒遇上姐姐(MP40),我的命運恐怕也跟劇裡那位飛行員一樣。上帝沒有讓我掛掉,反而讓我重新找到人間溫暖,讓我來到一個為和平而戰的組織—格里芬安全承包商。

八、與姐姐的初次邂逅

我不曉得自己躺在床上沈睡了多久,只知道當我恢復知覺時,映入眼簾的就是一位有著金色短髮、身穿黑色德國軍服、皮膚白皙的妙齡少女。晨光透過房間的玻璃窗,一絲絲的投射在少女的臉頰上,讓她的肌膚顯得白裡透紅。

「小正太,傷口還疼嗎?」

這位金髮少女坐在我的身旁,微笑著的柔聲問我。這陽光下的微笑讓我覺得心裡熱乎乎的,畢竟打從父母離世後,我見到的幾乎都是欺凌、戰爭。也許是因為我刻意掩飾自己的內心吧,打從在空軍服役以來,我沒讓任何人見到我軟弱的表現,因此這種被關心的感覺我已經很多年沒有過了。

「謝謝您……」

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小聲的向對方道謝。這時,少女笑得更燦爛了。她輕輕撫摸我的前額,並輕輕的鬆一口氣。

「已經退燒了,太好了。」

(哇啊啊啊!!這距離太近了吧?)

我的心臟噗噗亂跳。我的確很喜歡被關心的感覺,可是被素未謀面的女生撫摸身體,大家的距離又這麼貼近……這令我不太習慣。我下意識的用手抓著少女的手臂,好讓那種奇怪的感覺消去。

「抱歉,我……還是不需要。」

這句話壓根就跟我的內心想法徹底相反,我明明就很想被人關心,但此時卻說出這種口是心非的話。如果是一般的人,我相信他們聽到這話以後就真的覺得不再需要關心我。然而,眼前這位少女似乎卻讀懂了我的心。

「嘛,真是位愛撒嬌的孩子呢。」

這時我才知道,自己原來是因為被當作小孩,少女才會把手放在我的額上,而且還毫無顧忌的讓彼此的距離拉得這麼近。我當然不服氣,並打算從衣服上拿出一些勳章,證明自己的真正身份。

「我才不是小孩子!我可是……欸?!!!」

我發覺不論自己的手怎樣碰,也碰不到本來掛在胸前口袋的中校勳章。我拉開被子往下看,才赫然發覺身上的軍裝被換成白色的短袖襯衫和短褲。

「怎麼了?」

少女還一臉天真的裝沒事,這還得了?被一位陌生女性脫下衣褲,這根本就是有違倫理規範啊!!於是我抱著這樣的想法,在少女面前大吵大鬧。儘管少女耐著性子的向我解釋,說如果那時不把濕透的衣服更換的話會讓發燒的症狀惡化,但我就是沒聽進去。

正當我大聲叫嚷時,房間外面傳來輕輕的叩門聲。少女馬上用被子蓋過我的頭頂,並以較剛才截然不同的嚴肅語氣要求我不要作聲。

「戰術人形MP40,請你馬上前往維修中心進行修復。」

「是的,我馬上就來。」

我只聽見少女與一位擁有低沈聲音、且看似十分嚴肅的女性對話,然後房門便被重新關上。這時候,少女才允許我拉開被子。

「為什麼突然拿起被子蓋人家……我又不是什麼外星人。」

見到我有些不滿的鼓著臉頰,少女便略帶歉意的笑了笑,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枚色彩鮮豔的糖果,並把它交到我的手中。

「抱歉呢,剛才讓你難受了。不過,我保證替你更換衣服的時候,我真的什麼企圖都沒有。那麼,請你吃下糖果,當是接受我的道歉吧,小正太?」

現在回想起來,我反而覺得是自己過於武斷,是我該向她道歉才對。儘管表面上我還是擺著一副生氣的樣子,但心裏卻有點喜歡這位少女。然而,當她把糖果交給我時,我才發現一道頗深的傷痕印在少女的掌心上。

「怎麼傷成這樣……」

看到那本來白皙嫩滑的手多了一道刺眼的傷痕,我的心覺得很酸。要是受傷的是我自己,那個地方一定會很痛吧。

「放心,我沒事呢。待會我就會去維修中心修復的。本來還以為小正太你是一種很愛逞強的男生,想不到你也會這麼柔情的關心別人呢。」

被少女這麼一說,我立時覺得很尷尬。羞澀的我只能紅著臉頰的把視線撇開,然後叫對方趕快去療傷。只是,我心裡有句話還是忍不住要告訴這位少女。

「我想……叫您姐姐……可以嗎?」

少女並沒有正面回答,但看著那蓮子般的笑容,我知道她其實很喜歡這個稱謂。

「那麼……請多指教囉,小正太。」

雖然我真的不太喜歡被當作小孩,但既然姐姐喜歡,而且我也可以用這個身分獲得姐姐的關心,那就沒所謂啦。漸漸地,基地裡的人都叫我「正太」,而我似乎也習以為常了。不管怎樣,這就是我與姐姐的邂逅。回看日曆,那天是2061年12月22日,也剛好是我墜機後的第十天。

九、最關心我的人

一星期過去,在姐姐的悉心照料下,我的傷也漸漸好了起來。打從我來到這裡的第一天,姐姐便一點點的告訴我:這裡是格里芬安全承包商位於S06區的基地,而格里芬是以受委托的形式保護區內安全。她是其中一位戰術人形,而戰術人形不僅是人工智能,還是維持地區安全、對抗失控的鐵血工造勢力的武裝部隊。

姐姐交代得非常清楚,但是相比口頭講述,我更想以自己的雙眼看看這一切。我想知道房間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樣的,我想了解外面有哪些戰術人形,我想看看之前那位嚴肅的女士到底是長什麼樣子。然而,每當我開口去請求姐姐讓我出去時,我的舌頭就會莫名地打結,心臟還會噗噗亂跳。難道……這些就是戀愛的感覺嗎?

「姐姐,請問……」

「什麼事呢,小正太?」

沒錯,我的舌頭又打結了。為了掩飾自己這副蒼態,我只好拼命的把碗裏還冒著蒸氣的粥往嘴裏吞。

「啊啊啊好燙啊!!!」

「沒事吧??」

姐姐連忙把一杯涼涼的白開水遞給我,好讓口腔內的熱力消散。接著,姐姐便叫我張開嘴巴,仔細地留意我的口腔有否被燙傷。

「舌頭好像紅了一點呢,覺得痛嗎?」

被燙到當然痛了,但我還是說不痛。一點點燙傷就喊疼,這樣丟臉的事情我才不做。

「才不會痛呢,我以前可是一名空軍,軍人可是什麼都不怕呢!」

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怕疼跟軍人根本就毫不相干。然而,姐姐並沒有開口質疑我,反而還對我的軍旅生涯感興趣。我把自己的空軍故事娓娓道來,姐姐則坐在一旁細心聆聽。

「真的難以置信啊……不過我覺得小正太你做回小孩比較合適呢。」

「……!!」

姐姐這一句話害我差點吐出來,雖然我還是小孩子的樣子,但我好歹也是一位身經百戰的軍人吶。我故意把臉撇過一邊,擺出一副很生氣的表情。

「小正太?」

「哼!」

坦白說,我不是真的生氣啦。姐姐她說得沒錯,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當回一個爸爸媽媽照顧下的好孩子,也不想當一位遊走在生死間的少年軍人。不過,作為有尊嚴的中校,我可不能讓他人覺得我是小孩子。

「好端端的怎麼生氣了?」

「我沒生氣。」

話雖如此,但這時我還是繼續把臉撇去另一邊,不太理睬姐姐。不過,我的嘴巴卻情不自禁的微微上揚。以前如果我在軍隊裏這麼做,結果應該只會有兩個:被別人罵我孩子氣,不然就是被人嘲笑一番然後再被狠狠的欺負。除了父母之外,在我生命中暫時就只有姐姐她會在乎我的感覺。

「對不起啦,小正太。剛才我說錯了呢,你的確是一位很棒的少年英雄喔。」

剎那間,我覺得自己的內心已經被徹底融化。我只是在鬧脾氣而已,沒想到姐姐她真的以為自己做錯,還很認真的向我道歉。這下子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過份了?

「我剛才的確有一點點生氣的,不過看在姐姐您的份上,算了。」

「嘛,真是的。粥開始冷了,快吃完吧。」

我回頭一看,才發現剛才還在冒煙的熱粥已經不再冒蒸氣了。把粥吃完後,姐姐卻一臉正經的問了我一個嚴肅的問題。

「小正太?」

「嗯?」

「如果把你惹怒的不是我而是曾經欺負你的人,或是一些曾經在重要時刻離你而去的人,你也會像剛才那樣原諒他們嗎?」

這條問題馬上讓我想起那個真假難辨的夢境,那為了報復、為了一雪前恥而無惡不作的自己。我曾經想過報復,我曾經想過要把那些同學折騰得體無完膚,我曾經想過要奪取權力,把那些是非不分的教官趕出校門。不過,這一切都已成過去。

「我會的,因為真正的強者,他們擁有的並不是權力與地位,而是寬恕和愛的力量。真正的強者不會對別人說三道四,更不會欺負他人,恃強凌弱。」

說過這席話後,我看看姐姐的反應。只見她先是一臉驚訝,然後笑著的握緊我的雙手。

「真是位成熟的孩子呢。」

突然被姐姐牽著雙手,我還真的有種始料不及的感覺。不過,身為男生的我又怎可以被她見到自己羞澀的模樣呢?我只能把臉撇過一邊,好讓她見不到那發紅的兩頰。

「好吧,我先去把餐具放回飯堂了,你先去刷牙洗臉吧。」

說畢,姐姐便拿走餐具準備離開。這時,我才發現原來自己還沒問姐姐可否帶我出去走走。

「對了……」

「嗯?」

「帶我出去。」

這是什麼語氣啊?只能說那時候我真是太害羞了,本來還想有禮貌的請求姐姐幫忙的,結果卻變成了命令對方做事。

「沒問題,明天早上就一起去外面看看。」

獲得姐姐的答應後,我便懷著期待的心情進入夢鄉。不過,姐姐為什麼要問我有關寬恕別人的問題呢?而且她口裡所講的那位「在重要關頭離我遠去」的人,究竟是誰呢?

十、基地一天遊

「小正太,要起來了喔。」

「唔唔……」

也許是因為過於期待的心情吧,我在一整晚都沒睡著,體力也就這樣被消耗得一乾二淨。到白天到來時,我卻賴在床上不想起來。

「該是時候起床啦,小正太。」

我感到自己的身體被姐姐輕輕的推了推,但我全身上下仍彌漫著濃厚的睡意,加上陣陣寒風又從窗戶的縫隙裏吹進來,讓我更不願起床。如果在空軍服役時貪睡,我一定會被上司罵慘的。不過既然我已經當回一個小孩,貪睡一點都沒所謂啦。

然而我錯了,因為姐姐並不是這麼想。

「我要睡了,就這樣……欸??」

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我的被子被突然翻開,接著,我被姐姐牽著右手,然後從床上被強行拖了出來。

「啊啊好痛啊!!你到底在幹嘛???」

那時候我的確太孩子氣了,說到底不還是因為我貪睡,姐姐叫了我好多遍我還是沒反應才這樣吧。不過在心底下,我其實是蠻喜歡這種被拉起床的感覺。媽媽還在身邊的時候,我也常常因為昨晚只顧玩空戰模擬、第二天早上要她拉我才起床。不過打從那次的轟炸事件後,我便再也無法得到這種家的感覺。

「來,快刷牙洗臉換衣服吧,待會我們去吃早餐了。」

看著姐姐著急得鼓著臉頰,我忍不住笑了。不過,這個時候的姐姐,其實也是很漂亮啊。不……應該說鼓著兩頰的姐姐最美了呢。進去洗手間前,我忍不住往後偷瞄一眼,才發覺那臉頰根本就是一只剛出爐的桃色包子,看上去既暖又軟,教人想伸手去捏一下。

「姐姐……」

「嗯?」

「你好可愛喔~」

我故意以小孩子的「可愛」語氣,耐著羞的說出這句話。只見姐姐的臉紅得更厲害,那副略帶生氣的樣子更多上一份羞澀。進了洗手間後,我仍舊想著姐姐那副略帶羞澀的著急模樣,心臟還有點愈跳愈快的感覺。最後我不得不瘋狂的以清水洗臉,好讓那不正常的心跳平服下去。

只能說,從那時起我已經徹底喜歡姐姐了。

經歷這段小插曲後,姐姐便帶我離開房間,讓我第一次接觸門外的一切。經過走廊後,我看到的是一個裝潢有點平凡,但卻充滿家庭味道的小客廳。踏著淺綠色的榻榻米地板沿著米色的和風式外牆走路時,映入眼簾的是一應俱全、且被排列得井然有序的家具。小至床頭矮櫃、燈具、坐墊,大至暖爐、被褥、甚至長櫃……基本上冬季需要的家具都能在這裡找到。不過讓我看得最入神的,卻是躲在被窩裡面一只毛茸茸的抱枕。

那時候我藏著一個祕密,直到現在我也是沒親口說出來。我喜歡抱著抱枕,而且我一定要有抱枕才能入睡。可是身為一位曾經的軍人,這種女生才會做的事情我怎可能說出口啊?

「小正太?」

「啊啊啊抱歉我們走吧。」

我回過頭看,才猛然發現姐姐早就待在升降機門前等我過去。我連忙跑去姐姐那邊,心裡則情不自禁的想著自己剛才因抱枕而失神的樣子會否已被姐姐發現。

「很快就到飯堂了,你想好要吃什麼了嗎?」

「吃…什麼都可以啦。」

坦白說,我還真的沒想過自己最喜歡吃的早餐是什麼,畢竟在一直以來的空軍生涯中,早餐往往都是典型的美式料理:香腸、火腿、煙肉、煎蛋、茄汁豆,不然就是馬鈴薯。日子久了,吃上去也就淡而無味。

然而,格里芬的早餐並不是我心裏那種固定式套餐,而是允許個人化配搭的佳餚美饌。基本上你想要什麼,直接跟當值的廚師說就是了。值得注意的是,這裡的「飯堂」根本就不是那種只供大伙們一起坐下吃飯的地方。嚴格說,這根本是一個既大又寧靜的主題式咖啡廳,就算不吃東西,坐下來看書休息也是挺不錯的。

「早安呢,春田小姐。」

「早安呢。請問旁邊這位是?」

跟姐姐打過招呼後,這位叫春田的女廚師便把目光放在我身上。儘管對方還沒開口說話,但我明白自己該怎麼做,畢竟這是連三歲小孩都懂的基本禮儀。

「春田小姐您好,我的名字是戈登,請多指教。」

我慣例的在臉上掛著一點笑容,好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善意。不過,春田小姐的反應卻讓我大感意外。只見她用手捂住嘴巴,臉頰上泛著微微的紅暈。

「請問……?」

可能對方也意識到自己有點失態吧,只見她很快就回復原來略帶微笑的樣子。這時候我並沒想到,接下來的話威力比震撼彈還要強。

「光聽聲音的話,我還以為您是位可愛的小女生呢,正太君。」

「……!!!」

我慶幸自己當時還沒吃早餐,不然說不定會被嚇得吐了出來。當然這不是春田小姐的錯,她只不過說出一個事實而已。我只能一邊請求對方別再吐槽,一邊在心裡後悔自己當初接受那種手術。

擾攘一番後,我們終於開始共晉早點。姐姐點了一客傳統的德國式早點-鹹馬鈴薯泥,我嗎?畢竟我也不太清楚自己想要什麼早餐,春田小姐就給我做了一客熱騰騰的蘋果派。我小心翼翼的以刀子割開金黃鬆脆的表面,黃啡色的汁液便一點一滴的從派裡滲出。我拿起叉子,緩緩的把一小塊派放入口中,甜蜜的果肉和脆口的派皮隨即在我的口中交織出美味二重奏。

「很好吃……」

我得承認,這是我在生命中教我最難忘的一頓早餐,我愛上了蘋果派。往後的早餐只要有春田小姐親手炮製的蘋果派,我就心滿意足了。不過,這時候我開始覺得好奇,好奇春田怎樣把看似普通的菜式煮得別具風味。

「那個……請問明天我可以看您做早餐嗎?」

「當然可以了。」

得到春田小姐的答應後,我高興得心花怒放。這樣的話,我就可以從春田小姐那邊學習一下不同菜式甚至甜點的烹飪技巧。時間久了,說不定我可以化身為小廚師,做菜給姐姐吃呢。

吃過早餐後,姐姐便帶我到格里芬人形製造工廠參觀。陪伴我的還有身穿白色實驗袍的帕斯卡.莉亞小姐,她是16LAB的首席研究員,專門管理格里芬的工廠製造技術。

不知道帕斯卡小姐是有意為之還是無心之失,跟她打了聲招呼後,只見她把右手食指倒勾在下巴前,以那寶石紅色的眼睛朝我打量一番。

「……原來是位小孩子呢。」

「你說誰是小孩子啦?!」

儘管我早就料到會這樣,但我還是不能接受這種說話。對此姐姐只能一邊苦笑,一邊安撫我的情緒。現在想起來,那時我的確有點自相矛盾,一方面我喜歡被姐姐稱作小正太,另一方面卻說討厭被其他人當成小孩。其實我心裏倒是很想以正太的身分,享受一下被照顧的感覺;不過礙於面子,我又不想承認自己有這種想法。

「那麼……頂多叫我正太好了。」

聽到我這樣的話後,帕斯卡小姐什麼都沒說,只是掩口竊笑。

雖然帕斯卡小姐的第一句讓我覺得不爽,但我還是不得不佩服對方在科技研究上的能力。進入一所面積不算很大的工場後,我見到八座透明玻璃塔,裡面各有一對機械臂手。走近一點看,那些並非單純的透明玻璃,而是由透明玻璃組成的輕觸式屏幕。帕斯卡小姐告訴我,戰術人形們(包括姐姐在內),就是從這些機器中問世的,而這些都是帕斯卡小姐和她的科研團隊的研究成果。

「嘗試用手指頭碰碰吧,正太小孩子。」

「正太小孩子」是哪裡來的名字啊?當時我還真的有種想去跟帕斯卡小姐理論的衝動,不過既然今天是參觀者,我就當沒聽到好了。碰了一下透明的玻璃外牆後,牆上便閃出「開始建造」的綠色字眼。

「把各項數值調整至430,然後按建造吧。」

我依照帕斯卡的指示,分別在4台製造機器前確定建造。按著,一些數字便在透明的玻璃屏幕上顯示,沒記錯的話,那四組數字分別是2:15、2:15、3:55和4:04。

「那麼,請過來這邊吧……」

接下來帕斯卡小姐逐一向我介紹工廠的其他功能,比如是裝備建造、裝備拆解等等。與此同時,她亦把一些比較複雜的技術概念,例如是烙印系統。經過帕斯卡小姐由淺入深的解釋後,我大致上理解到:這是把槍械變成戰術人形們的額外肢體,而且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從而提升戰術人形執行任務時的能力。

時間總是在不經意間流走,參觀完工廠後,時間已經是下午了。

「那麼,有機會的話讓你嘗嘗我自己泡的咖啡吧。」

跟我們道別後,帕斯卡小姐便轉身回去繼續進行她的研究工作。

「覺得累嗎,小正太?」

「嗯嗯不會呢。」

我輕輕搖頭,只是覺得帕斯卡小姐和IOP公司的技術讓我大開眼界。經過這次參觀後,我覺得格里芬安全承包商是一個強而有力的維和組織,如果我也可以加入成為其中一分子就太好了。

「不過,我有點餓了……」

肚子不斷的咕嚕叫著,我看看手錶,時間已是下午二時半。

「我們先去吃點東西,然後再去床上用品店看看吧,小正太。」

「嗯嗯……且慢床上用品是指……?!」

姐姐的回答讓我立時冒出一身冷汗,心裡無比震驚。那時我真的沒想到,姐姐她擁有這種明察秋毫的洞察力。不過為了捍衛自己身為男生的自尊,我紅著臉的否認自己喜歡抱枕。儘管如此,姐姐最後還是給我買了一只以藍色和黃色作主色,附有一些小熊圖案的抱枕。

「就算是男生,喜歡小熊也是很正常的喔。」

到了這個地步,我只能徹底認輸了。雖然彼此之間真正從認識到相處也只有一個星期的時間,但是我的一點一滴好像早已被姐姐看透。不過,能遇到這麼了解自己的人,我心裡的確很高興。我已經決定了,姐姐就是自己的終身伴侶。

那天晚上,我就抱著姐姐送我的抱枕,在暖暖的被窩裏安然入睡。

十一、投考指揮官的一天

那天晚上睡得太香了,到我再次睜開眼睛時,陽光早就透過玻璃窗戶射進房裏。窗外的鳥兒一如既往,早就站在樹枝上鳴唱著早晨交響曲。

一切都看似平常,但這天對我來說卻不正常。平常早就站在我面前的MP40姐姐這天卻不見蹤影,只留下一張簡短的字條,說有急事要離去。那時我心裡大感不妙,匆忙的換上衣服後馬上跑去咖啡店打算找春田小姐。一切都中了我的最壞打算:不僅春田小姐不在,就連咖啡店裡也是空無一人。

「抱歉了,正太君。總部發出總動員令,要求我們到前線呢。不過請放心,那裡的指揮官一定會帶領我們完成任務的。」

以上是春田小姐留下的便條,也是我第一次看到「指揮官」這個字眼。「指揮官」的工作到底是什麼?我需要什麼特質才能當上一位指揮官呢?那時我一無所知,我只知道:自己不能待在這裡一無是處。姐姐她們給了我溫暖的家,我一定要報答她們。就是這種心態,驅使我決心要成為格里芬安全承包商旗下的戰術指揮官。

不過只有決心是不行的,因為那時我根本不知道去哪裡申請成為指揮官。

「在想什麼呢,正太小孩子?」

我抬頭看去,那位正是拿著咖啡杯的帕斯卡小姐。我什麼都沒想,直接問對方如何申請成為指揮官。

「那個得去問問她呢……」

帕斯卡小姐從實驗袍的口袋裏拿出一張紙和一支筆,把一個陌生的地址寫給我:赫麗安圖絲,格里芬高級代理人,總部大樓十一樓十一室。接過紙條後,我便急不及待的想要離去。然而帕斯卡小姐在我離開之前把手中的咖啡塞給我,當作是「對我的祝福」。

那杯咖啡我並沒有喝完,畢竟它實在甜得讓人發抖。不過,我在心裡卻深深的感受到帕斯卡小姐的心意。

很快我已經來到1111號房門外,輕輕叩門後,一把熟悉的女聲便從房裏傳出,示意我進去。沒錯,那把正是那次叫姐姐去維修的聲音。

「高級代理人,我…戈登……是來應徵指揮官的。雖然我不太清楚什麼是指揮官,可是我…我一定會努力的!請……請您答應吧!!」

要是在一般求職面試,這樣的表現肯定是不及格的,可是我沒辦法。那時候我的確很著急,根本沒經過組織,只好把心裡的說話一股腦的傾吐出來。

「不行!」

眼前這位戴著單邊眼鏡的嚴肅女人直截了當的拒絕,她似乎毫不留情的朝我的內心倒了一盆冷水。

「可是我很想幫其他的人形……」

「不行!!」

我的心涼了半截,這位女人的強硬程度似乎比以前我遇見的那些教官們更可怕。那副不言苟笑的嚴肅樣子似乎在告訴我:放棄吧,你還沒資格來應徵指揮官。

「抱歉……打擾了。」

「且慢!」

當我轉身準備離開時,這位嚴肅的女人卻又把我喝住。她緩緩的走到我面前,然後伸手把我胸口前的結帶脫了下來。

「指揮官必須注意好儀態。」

丟下這麼一句話後,這位女人便親自動手為我打好結帶,然後再示意我把衣褲束好。坦白說,此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在一位女性面前衣衫不整。

「抱歉我先去洗手間……」

我連忙跑去洗手間整理衣褲,心裡感到無盡的羞恥和害怕。我覺得羞恥,因為我在一位素未謀面的女性面前暴露自己的醜態;我覺得害怕,因為這位嚴肅的女人是格里芬高層,這意味著我可能被趕出去。

(我應該……請求原諒嗎?)

當我一邊步出洗手間,一邊思考著該怎麼道歉時,卻發現那位嚴肅的女人早就站在洗手間門前等候著。

「這樣就對了,跟我去考試吧。」

這時我才恍然大悟,對方並沒有拒絕我的申請,只是出於善意的提醒我應該注意的地方。雖然這位高層跟我以前見過的教官一樣嚴肅,但其實她在骨子裏還是蠻關心我的呢。

「謝謝您……」

「不用謝,以後叫我赫麗安好了。待會請放心去考吧。」

說畢,赫麗安女士若有所思,然後又再補上一句。

「不過,待會的考試我可不會放水的。」

那時候我就知道,其實赫麗安女士是一位像黑白芋泥般的上司,外冷內熱。表面看似嚴肅,但內裡卻能讓下屬體會到被關懷的溫暖。我成為S06區戰術指揮官後,赫麗安女士一直從旁協助、指導我,讓我得以完成各項任務。現在想來,這麼好的上司在戀愛上卻是屢戰屢敗,其實也是一件讓人扼腕嘆息的事情。

一事歸一事,儘管赫麗安女士在首次見面時已經挺關心我,但她並沒有降落考核內容的難度。出乎意料的是,格里芬指揮官的應徵試並不是筆試,也不是戰鬥模擬,而是耐力考驗。

赫麗安女士帶我進了考試室,那裡只有一台電腦和一張與平時有點不同的床。赫麗安女士讓我躺在床上,然後把一個有點厚度的黑色眼罩套在我的眼睛前面。不知道怎樣,我很快就「睡著」了,當然這並非真的睡覺,而是入職試的開端。

「戈登…戈登!!」

我再次打開眼睛時,自己已經身處在烽煙四起的戰場上,看到的是戰壕外接連不斷的炮火轟擊,聽到的是戰術人形們因受傷而發出的慘叫聲。

「救援目標在前方一百公里位置,沿著戰壕就可以找到了。」

我根據赫麗安女士的指示,在狂轟濫炸的炮火下前進。戰壕的路並不好走,似乎都是凹凸不平的,而且還都是些羊腸小徑。更辛苦的是,部分連接著戰壕的隧道入口很小,高度甚至只及我的膝蓋位置。為此我不得不趴下來,用雙手一下一下的爬過這些路段。

然而,這些都只是冰山一角的考驗。

不曉得過了多久,我終於走完戰壕裡最後一段路,來到一扇滿佈炮灰的石門前。根據赫麗安女士的情報,那位救援人形就在裡面。

「用炸藥轟開石門吧。」

「明白。」

回答過赫麗安女士後,我便把微型炸藥包放在石門上,然後按下引爆器上的紅色按鈕。隨著一聲巨響,石門應聲倒下。我冒著滾滾紅塵,隻身衝進密室內。此時我才發現,被困室內的戰術人形不只一個。

「原來是一只小不點啊……」

「……!!!」

除了那位指定要拯救的暈迷人形外,密室內還多了一位身穿黑色女僕裝、頭上戴著白色布頭箍的戰術人形PPK。坦白說,那時候我一點都不喜歡她,不僅是因為叫我『小不點』,還因為她總在有意無意的做出一些讓人尷尬的動作。

「女……女生要有矜持的啦!!」

我故意撇臉不看,但這反而讓對方得寸進尺,甚至還藉機嘲笑我思想幼稚、完全不像男生。更甚的是,她沒問過我同意便伸手往我的耳朵、脖子和腰部抓癢,害我差點連站都站不穩。

「啊啦啊啦,小孩子果然害羞又怕癢呢!」

這時候,密室內突然猛烈震動,剛才被炸開的出入口突然被不明來源的泥石流給徹底堵塞。

「赫麗安女士,唯一的逃生路線被堵塞了,請求您的指示!」

赫麗安女士隨之告訴我:密室的地板下方藏著一輛裝甲挖掘車,可以有效打碎堵塞逃生路線的石塊。我與PPK一同打開地板,下面果然藏著這台機器。然而最殘酷的現實來了:機器只能載運兩人,意味著我們三人當中必定有一位會留在密室內。

「戰壕結構開始倒塌了,儘快離開所在位置。」

赫麗安女士指示我儘快下決定,這時候密室內的震動愈來愈嚴重,四周的石牆已經出現數之不盡的裂溝,隨時都有全面倒塌的危險。

「PPK小姐,把這位人形扶進去,然後馬上離開這裡!」

我在電光火石間下了決定:人形離開,我留下。

起初PPK還以為我在說笑,當她真的知道這是我的最終決定時,她收回剛才那副嘻皮笑臉,甚至還要求換成是她留下,這被我堅決拒絕。離別前,她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以認真的語氣說。

「抱歉了,雖然您年紀輕輕,但您絕對是我見過最棒的指揮官。雖然我們緣盡於此,但我很榮幸能遇見您。」

這些優雅大體之詞出至對方口中,讓我感到十分意外,簡直就有一種判若兩人的感覺。然而,我知道這才是她留給我最真摯的說話。

「戈登您怎麼不離開?!這樣下去可是會送命的!!」

赫麗安女士一聲苛斥後,我便眼前一黑。待我醒來時,我已經躺在考試室的床上。

「考試完結了。」

對於考試結果,赫麗安女士隻字未提,只是給了我一頂藍色的帽子,正前方有著格里芬安全承包商的標誌。那時我以為自己肯定失敗了,我完全沒注意,那頂帽子其實就是戰術指揮官的象徵。

十二、再遇克魯格

這天,2061年正式走進歷史,早上的陽光似乎預示著:我迎來充滿活力且溫暖如春的新一年。

事實的確如此,當我還在朦朧之中,一道叩門聲便從外面傳來。最初我還以為是姐姐歸來,於是我不顧一切的跑去打開房門,結果卻讓我又驚又喜。

「克魯格先生?!」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以為這位昔日體為我抱打不平的好上司早就與我無緣,但此時我才知道,他還在我的身邊。

「太好了……太好了!」

我忍不住撲去與克魯格先生來個久違的擁抱,但對方似乎臉有難色。

「請你先換好衣服,然後再來辦公室談談吧。」

這時我才發現,自己還在穿睡衣,這未免也太過丟臉了吧。我只好馬上關上房門,匆忙的刷牙洗臉換衣服。整頓完畢後,克魯格先生便帶我去了他的私人辦公室裡。

「很久沒見了,恭喜你成為格里芬S06區的戰術指揮官。接下來我將會以格里芬執行官的身分,與你一同共事。」

「謝…謝謝,可是我還是不明白……」

不明白的地方實在太多了,我不明白自己到底憑著什麼條件勝任指揮官的職務,我不明白為什麼會在這裡重遇自己往時的上司,我不明白為什麼當時克魯格先生突然為了和平而辭去軍職。

「那麼…容我慢慢解釋一下吧。」

說畢,克魯格先生便逐一解答我的問題。他先告訴我,一位及格戰術指揮官需要足夠的勇氣、冷靜、忠誠與耐心。

「可是……我違反命令了……」

我很清楚昨天考試時,赫麗安女士給我的指令是:帶著一位昏迷的戰術人形回來,然而我卻私自決定把回來的人從自己和一位人形改成兩位人形。要是在軍隊裏,我早就被軍法懲處了。

「這不算不忠誠,畢竟你做的決定完全是基於格里芬的利益。雖然這種決定不一定是最好的,可是我能夠從你的決定中,清楚地看出你的勇氣、你對戰術人形的珍視和耐心。即使那位人形對你不斷的挖苦揶揄,你最終還是不會因個人情感而右左判斷。作為應徵者,你的表現絕對勝任指揮官的工作。」

說畢,他便問我有否拿到一頂藍色的帽子,並告訴我:這便是指揮官的象徵。

「至於為什麼我會來這裡,這就有很多話要說了……」

克魯格先生先喝一口水,然後再把自己的歷史向我娓娓道來。克魯格先生身為土生土長的美國人,有著與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名字。他告訴我:姓氏中「伯魯澤維奇」一字其實是俄語,意思是柏樹之子。克魯格先生說,他的祖上其實是俄羅斯人,而他變成美國人的原因也是因為他的祖父。那時仍是上世紀美蘇爭霸的年代,克魯格先生的祖父—維克托·別連科身為一位年輕的蘇聯狐蝠戰機駕駛員,因受不住上司對自己成為試飛員的希望百般刁難,在一次非實彈演練途中憤然離隊,從蘇聯境內飛去日本北海道函館機場投靠以美國為首的西方陣營。這不但釀成震驚世界的狐蝠叛逃事件,還注定克魯格先生的家庭從此植根美國,再也回不去自己的祖國。

「因為身分問題,我們一家人都得改名換姓。祖父雖然痛恨執政者和軍方高層,但他晚年時對祖國仍有一絲眷戀,因此便讓子孫後代用俄式姓氏和名字。」

至於當兵的問題,克魯格先生告訴我一個不敢相信的事實:他並不想從軍,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祖父當年叛逃時定下的承諾。

「我的祖父曾向當年的美國總統承諾,自己乃至子孫後代都會忠於美國,並立下誓言說子孫後代都會在自己的生命中為美國軍方服務最少三十年。我2021年加入美國空軍,到了2051年便剛好過了三十年。戰爭的殘酷和背後政客為利益而出賣人命的情況我見得太多,我早就想離開軍隊。」

此時,克魯格先生忽然話鋒一轉,問我是否很痛恨他離我而去。可能是因為那時我目瞪口呆、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吧,克魯格先生便先把事情經過簡單的交代清楚。

「如果你看到那封信的話,我相信你大概都明白手術背後的事情。不過那時我沒向你說離開的原因,也沒向你講我是怎樣離開的。在你昏迷的一個月,我接到護送一名科學家—帕斯卡的指揮任務。我原本打算完成任務後,我會以任務酬金建立一個安全承包公司,也就是現在的格里芬安全承包商。我也想過要帶你來這裡,無奈地我的發言權早已被其他軍方高層架空。」

克魯格先生一臉歉意,似乎覺得自己辜負了我的信任,不過我沒有對此耿耿於懷。因為我明白,這些都不是克魯格先生的過錯。

「沒關係。」

我告訴克魯格先生,自己完全沒有因此生氣,而我也從戰爭和軍隊的洗禮中充分體會到,愛與寬恕才是最棒的力量。

「我希望變強,而真正的強者有的並不是復仇的力量,而是愛與寬恕的力量。」

聽到這一席話後,克魯格先生稍微的微笑,說我已經長大了。還說要是我父親還在,他一定會十分安慰。

「明天是你的生日吧,祝你生日快樂。」

這還真的讓我覺得意外,我從沒想到克魯格先生竟會記得我的生日。我只好感謝克魯格先生的關心與祝福,並承諾自己會努力成為一位可靠的指揮官。

與克魯格先生道別後,我便在那天遇上另一位指揮官生涯中的得力助手—格琳娜小姐。坦白說,有了格琳娜小姐,我總能感受到一股樂觀開朗的正能量。表面上看,格琳娜小姐跟普通的女生沒什麼分別,可實際上卻是位最可靠的後勤官。我剛成為指揮官時,她只花了一天便讓我學懂如何在戰場上下達正確的指令;我的指揮工作漸上軌道後,她的後勤工作從沒出錯。不管戰場情況怎樣惡劣,彈藥和口糧總是如期送到。

當然,格琳娜小姐也不是十全十美的。所謂「十根手指總有長短」,格琳娜小姐也有弱點。有回我已經吃過早飯準備執行年度考核,格琳娜小姐卻仍在房裏睡覺,這當然遭到赫麗安小姐的責備。

嘛,這樣的後勤官也是挺可愛呢。

十三、正式報到

「我是格里芬新入職、S06區的指揮官戈登(Gordon.L),希望大家可以跟我一起努力,To light the sun in a newer world!」

2062年1月2日,迎來人生第十九年的我正式開展生命中全新的一頁。這天早上,我身穿全套指揮官服裝,在一眾戰術人形的面前正式報到。

依照常人來說,一米六五其實應該不算矮小吧。雖然我知道姐姐(MP40)比我高許多,看上去最少有一米八,但我覺得這只是冰山一角的例子。既然如此,那麼只要我打扮得成熟一點,就不會被當成小孩子看待了。

然而我錯了,眼前四位戰術人形中最少有兩位比我高出一個頭。

「嘻嘻,很可愛的正太指揮官呢!!」

一位穿著黑色外套、束著棕色雙馬尾的戰術少女跑到我的面前,然後略微俯下身的伸手輕捏我的兩頰。值得一提的是,雖然姐姐和春田小姐早就以「正太」稱呼我,但往後幾乎誰都叫我「正太」這個情況,其實是從這一天開始的。

「住…住手!!」

儘管我其實也是挺喜歡被輕捏臉頰這種友善的開玩笑行為,但基於這是我初為指揮官的報到場合,我必須保持場合的莊嚴氣氛。我用力擺脫這位戰術少女的手,但對方似乎不肯收手。

「該是時候收手了,9。」

另一位身高相若,但身材明顯更為纖薄、且在臉頰上有著刀疤的戰術少女出言勸阻。奇怪的是,這位被稱呼為「9」的戰術人形很聽話,什麼都沒說就把雙手移離我的臉頰。詢問過後,我才知道原來她們是姐妹關係:UMP45是姐姐,UMP9是妹妹。

「抱歉啦,指揮官,9不懂大體,請別放心上。」

我仔細留意45的微笑,發現她的笑容相比9而言少了一份熱情奔放,卻多了一份成熟穩重。不過對我來說,哪種笑容我都沒所謂,因為我知道她們都是出於善意的。

「其實……如果私下捏臉的,我不介意的。」

聽到我這樣的回答後,45僅以笑容回應,並沒再說什麼;相反,9則是嘻嘻大笑,還叫我要信守承諾。

「嘻嘻,今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不過,允許捏臉的事可不能出爾反爾喔,正太指揮官~」

一家人嘛,我好久都沒聽過這個名詞了。打從父母去世後,我基本上還是過著無依無靠的生活。屈指一算,這種獨行俠生活已經佔據了我十三年的生命,當中我對「家庭」已經從最初的渴望、漸漸變成失望和麻木。不過,UMP9這句話讓我在相隔十多年後再次感受到「家人」的溫暖。或許,這就是我不介意被拉臉的真正原因。

「大家早安,今天可是我們可愛指揮官的生日呢!希望大家都能一起來咖啡廳出席今晚的派對。」

一把熟悉的聲音響從後方響起,我仔細看看,才發現原來那位正是幾天沒見的春田小姐。儘管春田小姐的笑容仍舊親切,但我留意到她的左手卻被包上一層厚厚的繃帶,看樣子她似乎在任務裡受傷不輕。

「那麼……沒特別的話就先解散吧。」

宣布解散後,我馬上前去看看春田小姐。近距離下,春田小姐身上的傷更明顯了。原來除了左臂,她的右腿外側也有被子彈擦傷的痕跡。

「生日快樂呢,有空一起來做甜點嗎?」

那時候我沒直接回答春田小姐,只是在想對方受傷的時候是有多疼、多難受。可是,為什麼她還談笑自如,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呢?

「春田小姐……快去休息一下吧。」

印象中我是這樣回應的,現在看來這在語氣上好像有點冷淡,但這也不是我想的,誰叫春田小姐受了傷還裝沒事呢。不過,春田小姐的回答卻完全出乎我意料。

「如果正太君能夠親自造出一款甜點,然後拿著甜點向正太君最喜歡的那位姐姐告白,春田我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我……我根本不知道你說什麼!」

這句根本就是謊言,春田小姐所講的「那位姐姐」其實就是在講一直都悉心照料我的MP40姐姐嘛。可是,表白什麼的這麼羞恥叫我怎樣開口呢?還有要是被姐姐拒絕了該怎麼辦?不過作為一位指揮官,這麼羞澀的事情怎可能當眾承認呢?

輸人不輸陣,只要我堅決否認,春田小姐應該也是拿我沒辦法。然而,我根本沒辦法一直否認。因為,我的確喜歡姐姐。

「MP40姐姐真慘呢,總是對著一個木頭人,後勤支援中再辛苦也沒有一點東西滋潤一下疲憊的身體……」

說到這裡,我只好認輸了。看來薑還是老的辣,我只能按春田小姐的計劃做了。接下來的大半天,我都待在咖啡廳裏跟春田小姐拜師學藝。也就是從這天開始,我漸漸發掘到自己對甜點製作的興趣。此後每當我遇上任何在指揮工作上的煩惱,我都會走進廚房做甜點。只是一杯聖代、一塊蛋糕或是一片馬卡隆,也足夠讓我從筋疲力盡的狀態回復過來。這一切,我也得感謝春田小姐。

那天晚上的生日派對我終究還是沒有向姐姐告白,不過見到她一臉歡喜的吃過我親手做的草莓聖代,我已經心滿意足了。最重要的是,從那天起我再也不用自己一人過生日了。

格里芬安全承包商是我的家,是我充滿溫暖和愛的家。




十四、現在·將來

現在又是雪花紛飛的日子,十二月快就結束了。這意味著,我的指揮官新涯快滿一年了。這一年間,我在工作上遇到不少挑戰:AR小隊搜救行動、以夜戰為主的魔方行動、與異世界有關的獵兔行動、需通過虛擬世界指揮404小隊的深層映射夏天行動,還有最近與AR小隊的失溫症行動。不過,有危必有機,在一眾戰術人形的支持下,這些行動最終都取得了圓滿成功。

經過這些行動後,我的功勳也漸漸多了起來,例如獅鷲作戰勳章、挑戰者勳章乃至各個金、銀、銅星勳章。不過我最在乎的並不是這些功勳,而是戰術人形。雖然她們的性格各有不同,但全靠她們,我才重獲家庭的溫暖乃至上述的成就。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領導的戰術人形隊伍規模也愈來愈大。初期我只有404小隊和一支以手槍和少量衝鋒槍人形組成的部隊,現在梯隊數目已經擴充至七個,而且還劃分成不同種類的編隊,更有力的打擊鐵血工造失控的勢力和維護地區和平。

「在寫什麼呢,小正太?」

看著我埋首書桌工作,姐姐小聲地詢問我寫的內容,同時也向我遞上一杯咖啡。

「沒什麼呢,只是寫一篇有關今年的回顧與明年的展望而已。」

說到來年希望,有件事我是怎樣也說不出口的,那就是向姐姐表白的事情。儘管我早就在商店購買了結婚戒指,也嘗試想過台詞。可是每次面對姐姐時,我便心如鹿撞,什麼都不懂說了。

「你的臉好紅喔,是不是又發燒了呢?」

這種情況已經發生過不下十遍,而我根本就沒發燒,而是因為害羞。沒辦法了,這是戀愛的感覺吧。不過現在已經接近年終了,我不想自己與姐姐的關係原地踏步。

「那個……我喜歡跟姐姐一起……做甜點……」

我看著姐姐的表情,只見她先是一愣,然後再掩口發笑。

「小正太還真可愛呢,那麼待會工作完結後就一起去咖啡廳吧。」

「嗯嗯……」

雖然我還是沒足夠的勇氣說出那種在戀愛中很帥氣的台詞,但最少我跟姐姐的關係已經愈來愈親密,甚至說彼此已經成了大家生活中一個不可分割的部分。我相信終有一天,我會有足夠的能耐,以永恆的幸福報答姐姐一直以來的悉心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