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如果指揮官將手中的筆當成了槍,
並將對戰術少女的情感化作彈藥的話,這將會誕生出怎樣的火花呢?

作品 ——《領頭羊小隊的冬日祭典》


如果,自己的生命在誕生時便被決定下來了,到底是種怎樣的心情呢?

不是醫生跟你說的:「你大概只剩下X天可以活。⌋

而是確確實實的「剩餘壽命:XX小時XX分XX秒。⌋

人類,面臨死亡都會感到恐懼了。她們,得面對那像計時器的剩餘壽命,只能看著上面的數字慢慢歸零。

就算,她們是靈魂只由0與1組合、肉體由無機物構成的廉價生命,卻有著跟人類一樣的感情。懂得哭、懂得笑、懂得生氣、懂得害羞,她們都知道自己不是人類但用著人類的方式思考,明白了這種突兀感,還能如此活下去,心靈恐怕比人類還要堅強吧!

在我眼裡,她們並不是像自殺炸彈客一樣棋子,也不是拿來洩慾的工具,而是一個真真正正的人。她們,只是個單純的女孩。

「願在位元的彼岸,我們能再重逢。⌋

一個永遠不會死的男人,對著被限定住生命的白髮少女祈禱。

△▽
——文件解析——
時間:A.D.2062/10/21~10/23
地點:格里芬S03區域

此檔案為格里芬隸屬極東支部指揮官 少尉 所有
機密等級為2,當事人或其上司允許即可觀看

以確認憑證,代碼為「IWS2000⌋

請按任意鍵以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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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者與將死者

「我覺得,趁著夜色迂迴佔領這指揮部才是最佳選擇,它們的裝甲單位實在太多了,根本沒辦法正面突破。⌋

克魯格摸摸他的絡腮鬍指著全像投影地圖上,一個位在廢棄城市地區的鐵血據點判斷道。

最近,我又被我們家的老闆—克魯格找來處理找來處理一所位於S03區的棘手鐵血指揮部。似乎是連續進攻了一個禮拜都沒有結果,就像釘子戶一樣卡在那邊,人員補給進出變得非常不方便。這次,我就是當個柯文哲來拆違建的。

「但是,我們對那裏的情報還不是很完整,距離攻堅時間也只剩下三天了,不可能再讓你去做完整偵查。稍微看了一下先遣隊的損傷報告,我認為那裏一定有游擊隊埋伏著,夜戰方面它們已經佔了地利之便。要進攻,我覺得在黃昏時是最好的時機。先把游擊單位在天黑前無力化,晚上利用步槍人形解決裝甲部隊,先讓2梯從正面攻堅,隨後把1梯部署在11點鐘方向的那棟大樓,從上面垂降到內部偷襲。⌋

我點擊著圖標,一一模擬給克魯格看。這年頭的黑科技真是不少,假如是傳統的紙張式或許就很難做到這點了。

「嗯…好是好。但這裡缺的就是步槍人形啊,人力的調動恐怕有——

碰!

桌子突然震動了一下,全像投影瞬間化為一塊模糊的影像。撞到桌子的人,是一位白髮少女,身穿同色的軍服,頭上別著雙頭鷹和兩個黑色髮卡。

「不、不好意思……⌋

少女鞠躬道歉後,便低著頭,快步離去。

眼角餘光掃到了那神情,感覺就像是被醫生判了癌症末期的病人一樣無助,只能等待死亡。

「他是…?⌋

突然,散亂掉的全像投影變成了16Lab其中的一位研究員,帕斯卡的身影。

「讓我帕斯卡來說明吧~她可是格里芬威力最強的步槍人形IWS2000喔~怎麼,騷年難道看上她了嗎?⌋在說話同時還不忘動動頭上那不知道怎麼裝上去的貓耳朵調侃我,而她那濃得跟夜店女郎眼影的黑眼圈感覺隨時倒下來睡著都不足為奇。

Wait,克魯格,你不是說這裡沒有步槍人型嗎?那麼剛剛那隻是怎麼回事?然後居然還是火力最強的?我一臉黑人問號地看著我們家老闆,而他的眼神先稍微往右下飄後才移回來正中間回答。

「…事實上,她不太能算是戰力呢。⌋老闆的神情突然像是重力增加了2倍,凝重起來。

「詳細情況就由我來解釋吧~⌋帕斯卡那慵懶的語氣稍微緩解了氣氛「如果要比喻的話,這一款IWS2000步槍戰術人形大概就像是二戰虎I坦克吧。火力強大、機動性高、裝甲堅硬,而太完美的後果就是故障率高。她,算是初代機種之一,當時研發我完全沒考慮到這點,導致AI錯誤的累積與內部零件耗損過大。所以,她的壽命在製造好時便決定了下來。不過啊~我也只是一時興起才製造出她來。她應該會在你老闆那邊待一下,不久後就會送到我這裡。啊~又要熬夜趕工了,該死的IOP……⌋

說著,她又舉起旁邊的咖啡因藥罐吞了一整把。喂喂,這樣會出事的吧?

「就如帕斯卡所說的一樣,現在的她各方面數值全下降到低點,讓她出戰是非常不明智的抉擇。⌋

……在製造好時便決定了壽命嗎?好像,跟我完全相反呢。雖然我知道這種感情對普通人來講非常痛苦,但,對於活了將近百年的自己本身,卻無法理解其深層的意義。

「那,她現在剩多少時間了呢?⌋好奇心使然。

「如果我的計算是正確的話,不到三天,準確一點來說是56個小時又32分鐘。⌋

腦內快速地計算後…後天晚上,也就是行動當晚,她將會在大家出去時,自己一個人孤獨地靜靜死去。意識到這點,我也不禁沉默了良久。

如果,人型們都會發生這種事……我實在無法想像到時候我會如何應對。

「少尉。⌋克魯格突然地呼喚害我稍微被嚇到而猛烈抬起頭來「在攻打鐵血前,我有一個任務要交給你。請你,暫時成為她的指揮官,直到她的最後一刻。⌋

「我知道了。⌋

這大概是我第一次對克魯格的委託毫不猶豫便接下。雖然,我可能沒辦法修理她…至少能讓她的餘生不至於那麼痛苦。

「哎呀,一個不死者邂逅了一個將死者,他們究竟會擦出甚麼火花呢?⌋帕斯卡淘氣的微笑著,臉上的表情完美無缺的演示了她內心的想法。

「誰知道呢?⌋

我從座位上站起來,追逐已經遠去的白髮少女。

像帕斯卡所說的那樣,兩個相反境遇的人,就這麼被繫在一起。

△▽
§邂逅

實在想不到她居然會跑去訓練室。

幾分鐘前,我還在指揮部裡到處跑,直到手臂上的終端收到克魯格發來的:「人型編入手續已完成。⌋以及電腦系統所發的:「人型:IWS2000,正在使用訓練室。⌋。害得我為了找她跑了許多冤望路。

才剛靠近IWS所在位置,便聽到如雷般的巨大槍響從內部傳出。真不愧是世界上最強的反資材狙擊槍,連訓練室的高級隔音設備皆抵擋不了它的聲音與震波。

對著門鎖傳送憑證,自動門發出綠光後「嘶」一聲向右打開。裡面是長條狀,前後估計有1公里以上的射擊空間。根據設定,它被模擬成夜晚的城市的某一棟高樓大廈,大量的光害與沒有星星的夜空,目標是最裡面的靶機。

趴在地上的白髮少女先是調整了狙擊鏡上的旋鈕,不斷修正風偏與仰角、倍率。再來兩次的調整呼吸,扣引扳機至第一階段,待呼吸至平整,拉動扳機。

轟!

彷彿炎帝降世,槍口爆出紅蓮蕈狀雲,接著特有的15.2尾翼穩定脫殼穿甲彈突破了蕈狀雲的成長速度,緊接著包覆在外地輕質彈托化為四片板子脫離,真正的,細長型的穿甲彈這才顯露出來。

藉著比其他大口徑狙擊槍還要平順地彈道飛越水泥叢林與各種光芒,最後眼看就要命中靶機,卻只有擦過它的邊框。

看到眼前的景象,我立馬從終端調出她的訓練紀錄,上面呈現的圖表宛如陡坡快速下滑,每項數值漸漸變低。正如克魯格所說的,她不能算是戰力。

訓練結束,繁華的夜景變回單調的灰色背景,僅有一點挫傷的靶機依然挺立在原處。

「…你都看見了?⌋

白髮少女拉動槍機,退出熱騰騰的彈殼,抱起了與她身材十分違和,甚至比我還高些的巨大狙擊槍,轉頭說道。不知怎麼地,臉上還帶著一點愧疚。

由於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是低著頭的,那時沒辦法看清她真正的樣貌,現在可就清清楚楚的擺在我眼晴。她的臉,溫和到殺了一隻蟑螂都會感到愧疚,同時向小動物一樣讓人不自覺的興起保護欲。寶石般艷紅色瞳孔澄澈的仿若狙擊鏡鏡面,透露出內心的凜然正直。這麼柔和的孩子,卻是世界上最強反資材槍的操縱者,怎麼想盡是違和。

「嗯,是呀。⌋我從轉角現身,舉起手對他示好「你就是這裡唯一的步槍人型對吧?我記得叫……一晚上2000,是嗎?⌋

啊,我想起來了,是IWS2000。畢竟發音實在太像了,要搞混…好像也不怎麼容易啊!哎呀人老了記憶總會衰退的。不過我發誓我絕對不是故意的,真的,說謊的吞一千根針。

「人家才不是什麼一晚上2000這麼害羞的名字!我的名字是IWS2000!」IWS轉了過頭,雙手握拳擺在胸口嬌嗔,但是她那過於溫柔的語氣又讓人聽不出來在生氣。

「抱歉抱歉,老人家記性不好,活了將近一百年了總不可能每件事都記得清清楚楚啊。那麼,回歸正題,我的名字叫少尉。因為某些原因我變成了你的指揮官,我想應該不用我說吧。」

你就是來安慰我的,對吧?原本想她一定會冷冷的說出這句話。但是,她卻默默的低下頭,拉緊衣領。

「…我知道了,我是你的——」

我立馬打斷他要說的剩下三個字。

「Stop!你想到哪裡去了!」會做出這種動作,十之八九都是想歪了「你難道想變成真正的一晚上2000嗎?總之,你也知道你的壽命僅剩下三天的事實吧。」

她不發一語地點頭默認了。

「我這個人啊,最常碰到的就是戰友在我眼前陣亡,自己卻永遠死不了,這對我來說根本是慢性病折磨。」

我逕自坐在射擊室後方的長板凳,拍拍右邊的位置示意她過來我旁邊。等她坐好,我原本要啟齒繼續說下去,卻被她搶先問道。

「那個請問,你活了一百年?」

IWS一臉非常不可置信的樣子問道。會感到驚訝是必然,不過我很訝異她竟然現在才提出疑惑,該說是個性太天然了還是反應慢我也不曉得。

「是呀,剛好跟你相反。雖然可能很多人想要長生不老,但們卻沒想到,就跟我剛剛跟你說的一樣,你只能看著朋友漸漸衰老、死亡的感傷,以及時間慢慢流逝,肉體卻沒有變化的突兀感。這些事情,真的不是普通人能忍受的。所以在我眼裡,看者別人死亡比自己死亡還要痛苦。」

說了這麼一長串,或許她可能無法了解我內心的感情,我的用意只在於可以讓她知道我跟她可以算是同病相憐。活了一百多年,一二三戰什麼的全部經歷過了,到底看了多少人陣亡我早已數不清,只知道從一開始的心如刀削,到現在可以讓她平淡的過去,之間的適應期大概跟我的壽命差不多吧。

「抱歉廢話了這麼久,那你要不要也來分享一下你的事呢?」改變了一下坐姿,盯著她清澈的瞳孔。

IWS雙手合十,擺在兩腿之間的裙襬上。雖然這動作對她來講可能沒什麼,我的眼球卻不小心被吸引到那兩片陶瓷般潔淨的肉塊。……天然呆,真是一種恐怖的屬性啊,意識到這點的我默默的移開視線。

「……」但,她最終還是沒給出答覆。

好吧,才剛認識,再加上又是這種狀態,要對一個陌生人說出自己內心的話就算是我聖人大概也辦不到。我想,還是讓她先恢復自信好了。

「OK,既然你不想回答,我也不強求了。那麼,繼續打靶吧!我想再看一次你的射擊。」

握住IWS那雙看似細緻,實際上佈滿粗繭與火藥微粒子的雙手,拉起他的身體說道。現在的自律人型AI可以與人類一樣藉由練習來增進技巧,卻僅限於AI狀況還是完好的情況之下。即使如此,我還是想試試看,在那趨近於零,卻又不是零的機率。

IWS原本是垂著頭,不發一語。幾秒鐘後,她終於回答:「……那,我再試一次。」

「很好。這次,我來幫你叫靶,彈道計算什麼的都交給我。你就專心的扣動板機就行了,喔找到了,啊不能用,看來只能肉眼了。」

好不容易從射擊訓練室的置物櫃中翻到測距儀,結果沒想到竟然壞掉了。真是的,省經費也不用省成這樣吧,觀測手可是在遠程狙擊中扮演著很重要的角色啊!雖然說現在的戰術人形能自己進行運算,可是至少也要以備不時之需。

「這樣真的好嗎?我們人形本來就是為了協助人類才被製造出來,現在卻是人類反過來幫我……」她站在原地,眼睛直視著地板,手指稍微有些顫抖,不敢去拿起還靠再牆邊的狙擊槍。

而我像是沒聽到她所說的話,回答:「難道你不想試試看命中的成就感?再說,幫助下屬成長也是上司的事。快點來吧!」

她這才移動腳步,舉起那長180公分,18公斤重的怪物狙擊槍,擺出跟剛剛相投的臥姿,腿部肌肉曲線完美暴露在視網膜之下。

「射手就位。」

訓練場地再次變回都市,只不過靶機並不再相同的地方。

「好,有看到那棟最高的,頂端閃著紅點的摩天大樓嗎。」

「有。」

「看到它的左邊30公尺,在你的鏡頭應該是右邊,那一棟比較矮的大樓。」

「嗯。」

「往八點鐘方向移動,有一個招牌上面寫著:mental。」

「……。啊收到!」

一定是發呆了。

「目標就在招牌上方。」接著,我判斷了透過機器模擬出的風「現在溫度為華氏59॰,風速4mph,風向北20॰東,子彈飛行時間大概是0.82秒,離海平面高度150,再加上你並非冷槍射擊。我推測…準心下移1.5個米位、向左0.4個米位。」

不要問為甚麼我能馬上計算出來。事實上,我只是憑經驗判斷應該要瞄準那邊,正所謂的「用到都背起來了」。不過稍微考量到IWS2000略為筆直的彈道,為了配合她還是略為估計了一下。

IWS先是斜著頭,不可置新的看著我,才再次驅使抖動的手指拉動板機,因為槍管上特有的結構,使她嬌小的身軀不必承受太大的後座力。站在在她身旁的我,能清楚的感受到擊發後的風壓與熱氣,耳膜也被重重地敲擊而導致耳鳴。

這次,子彈不再只是擦過靶機,細長型,後面帶著四片尾翼的彈頭確確實實的命中目標,雖然着彈點不是在正中心而是在偏右上。接收到子彈的動能,靶機接收到反作用力向後飛去,散成一攤廢鐵。

「中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戰績,眼睛張的跟槍口制退器一樣大。不久之後,才搖搖頭脫離震驚。

「我就說吧,你一定行的。」聳聳肩對她說。只要降低對思考的處理效能,把它單純用在動作上便能克服命中問題。但一個人形無法進行運算代表她,IWS2000果真活不了多久。

我開始思考該如何才能挽回她的性命。光換掉硬體部分只是治標不治本,軟體……不對啊,把AI換掉就等於扼殺了她的靈魂、性命,根本無法在不影響心智模塊的前提下對程式做出修正啊!就算可以,那她的記憶大概也被破壞得差不多了。該死,果然只能讓她多享受一下現在的生活,接著就要殺了她嗎?

克魯格,你讓我接下了有史以來最難的委託了……

「吶…我,想試試看所謂的『女孩子』的生活。之前聽過內蓋夫前輩說,她很享受能當個『女孩子』,說那是很幸福的事,所以,我也想嘗試看看。」

突然被那雙原本澄澈正直,突然變得楚楚可憐的眼神,由下而上凝視著,使我不好意思的別過頭。

「當然可以,這位小姐,等下準備出門吧。」

接著,她對著身為男人的我,投下了足足有二十顆的震撼彈的微笑。那一瞬間,我的心臟似乎被某種鈍器襲擊,血液流不出去。

「謝謝您…指、指揮官。」她稍稍行了個禮,然後快步離開。

終於,肯叫我一聲指揮官了啊。看著她遠去的身影,我在內心這麼想。

打從接觸到自律人形,我就十分懷疑,她們,有沒有真正的『心』?我並非單指的是感情模組這東西,而是建立在從自身發出,再經由感情模組表達出來,不是單純僅由處理器判斷得出最佳回答。現在,我可能已經找到一半的答案了。

△▽
§女孩子

「不好意思,要進入都市的話請兩位先出示證件。」

檢查哨的士兵如此慵懶地說道。

自從所謂的「E.L.I.D.」,低廣域輻射感染症爆發後幾年,人口集中區入口都會進行身份驗證與以防感染擴散,同時也為了保護都市不被鐵血滲透,雖然它們要進攻也是可以在一瞬間夷平這裡,要入侵沒人能發現。真要說,大概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措施。

「拿去,還有,她是我旗下的人形,不必太戒備。」我從車窗探出頭來示出格里芬指揮官的識別證,衛兵的臉色瞬間僵硬,並快速的讓出道路。

「失、失禮了!」

對著整個人像石頭一樣的衛兵回禮,然後踩下油門加速離開檢查哨。

為了帶IWS體驗她所說的「女孩子」的生活,我特地向克魯格申請了外出許可還有普通的車子,他卻給了我一台勞斯萊斯敞篷跑車,我現在非常害怕,要是我撞到可能一輩子都要在格里芬度過了啊!

車子駛進繁華的都會區,與外面的廢墟呈現高度對比。裡面的人們彷彿不知道發生過什麼事,無憂無慮的生活在裡面。

轉彎進入停車場,熄火後帶著她進入電梯。至於槍的話放車上就行了。IWS不斷看著遠方的大型摩天輪,而我透過反射的鏡子,突然發覺到IWS竟然還穿著原本的純白軍服,這樣就不能算是真正的「女孩子」了。

「你沒有其他衣服?」

「嗯,抱歉。」

我猶豫了一會,按下了三樓女裝部的按鈕,開口:「那麼,我帶你去買吧。」

好,這下子錢包君又要大破了。不過!只要全部向格里芬申請補助至少還可以撐到下次發薪,應該吧。

「叮」一聲,電梯門緩慢地打開,映入眼簾的是滿滿的精品店與展示人偶,大理石地板閃亮到可以當作鏡子。往來行人,皆是富貴人家。

「喔~」

就像古語所說的:「劉姥姥進大觀園、日本軍隊進異世界、邊緣肥宅進女僕咖啡廳。」,IWS看著未知的世界,嘴巴一張一合卻發不出聲音。

「好了,趕快去挑一件喜歡的吧。」用手肘推了推她的腹部,示意她踏出一步。

「可是,這麼多的店家,我也不知到要從哪裡看起。」

「沒關係,我們時間很多,就看你比較喜歡哪家就進去看看。」

走著走著,她在一家簡約風格的店面駐足。店員看到後以20馬赫的速度衝過來,面帶微笑地說「幫心上人找衣服嗎?」。為了避免麻煩,我只回答了一個「是。」我在此承認我不是搭配衣服的料,所以我將一切託付給了櫃台小姐後便坐在一旁看著假人發呆。

……幾十分鐘後。

「這樣,感覺如何呢,指揮官?」

IWS穿著一件排扣以及袖口都附有荷葉邊的白色襯衫,底下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靛色裙子,頭上的黑色髮卡依舊留著,髮型也由原本的長髮改成輕便的馬尾。簡約又高貴的設計,以不會搶走女主角光輝的形式,烘托出她端莊典雅的氣息。

「嗯,很不錯喔!」

這樣,看起來就像出身名門的大小姐啊!仔細端詳著她全身上下,我才發現她臉上也被畫了淡妝,那雙凜然正直的眼睛變得更犀利妖媚。

IWS握住裙擺,在原地轉了一圈,裙子隨著向心力略微提起「只不過,被誤認為情侶,真讓人難為情呢…嗚呀!」

不知是大理石地板太滑,還是她的腳打結,抑或是重心不穩,IWS突然向後倒去。我連忙衝到身後扶住她的背。

「或許這樣會輕鬆比較多,將就一下吧。小心一點,可不要把新衣服弄髒了。」

「抱歉……」

我摸摸她柔軟的頭髮,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好的,這樣子總共是500歐元喔!」女服務就站在那兒,不言不語,只是微笑。那笑容彷彿附有魔法,讓人沉醉其中無法自拔。我知道,這次我的錢包在劫難逃。

「豪貴R!」

我忍不住大喊,不過百貨公司的物價大概就是這樣,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既然,指揮官覺得貴的話,那還是不要買好了。」

「不行,除此之外你沒有其他便服吧?沒關係,我刷卡就好。」

這下子真的會月底吃土啊……以這個花錢的速度,女人真是種恐怖的生物。

就像把手伸進鯊魚嘴巴裡,我戰戰兢兢地將信用卡放到感應機台上。隨著清脆的「嗶」聲響起,我彷彿聽見了外科醫師對手術台上,我的皮夾宣告死亡的聲音。啊~500歐元,將近三分之一的薪水,就這麼向天堂飛去。

「謝謝惠顧!歡迎下次再來。」

誰會想下次再來啊!我不斷地在心裡默念著:「你並沒有花錢,只是將錢變成你想要的形狀而已。」試圖找藉口安慰自己。

「接下來要去哪呢,指揮官。」IWS雙手插在背後,微微彎腰說。

「嗯……去看電影,如何?剛好上面就是戲院喔!」

帶女孩子出來,當然就是要看電影。雖然說我原本已經計畫好了,只不過……

「到底要看哪一部才好呢?而且大部分好像都滿了。」

我並沒有事先訂票,打算到現場再依她的喜好去選擇。沒想到,大部分電影的座位早就被訂走了,只剩下晚場和老電影還是空空如也。

「指揮官,那一部還有位置,而且是在十分鐘過後喔!我想去看!」她指著掛在牆上的液晶螢幕,一部名叫遊○人生ZERO的動畫片。還真是不可思議,她居然會對動漫感興趣,明明完全沒接觸過。

「好啊,那我先去買票。」

帶著剛爆好的爆米花,以及可樂汽水一起準時進場。

這是部很久以前出來的電影,我記得當時還拿到所謂「零負評」的高人氣。故事大綱是在種族大戰中存活的男主角,遇到了身為機器人種的女主角。女主角想知道人類的感情,便與男主角生活在一起。最後,女主甚至接受了男主的求婚,她終於了解到人類的情感,卻意外被其他種族的精兵摧毀。

就在男主求婚那段,我無意間看向了坐在身旁,專心的看著大螢幕沒注意到我視線的IWS2000。

IWS,雖然沒有像女主角一樣這麼機械式的口吻,還是覺得跟她有幾分相像。事實上,我所見過的人形,給我的大概都是這種感覺。應該這麼說……他們擁有比人類還要強大、堅韌的肉體,「心靈」上卻如同小嬰兒一般年幼、無知。唯有這點,技術在怎麼進步也絕對克服不了。

「真是一部感人的電影呢,指揮官。」

「是啊。」

「吶,我們可以再看一遍嗎?」

「當然可以,準備好二刷,不,三刷了嗎?」

……出來電影院,已經是晚上7點的事了。
△▽
§暴走

都市的夜晚,是多麼地光明。長期派駐在偏僻地區的指揮部使我忘記了夜生活的感覺,現在正好可以來回味一下。

看完電影,在前往早已預訂好的餐廳路上,塞車了。

「…這就是,女孩子的生活啊。」IWS望著車窗外七彩的霓虹燈,慵懶地說。

「有什麼心得嗎?」

「總覺的,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快樂,但又與普通的快樂不同。」

聽到她所說的話,我的視線從前面一台車子的號碼牌轉移到她身上。「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快樂,但又與普通的快樂不同。」她,竟然理解了人類的感情。雖然因為字彙量不足而無法形容出來,不過我很確定她能體會到。

「那叫做『幸福』喔。啊,終於動了。」我幫她回答道,實際上我也想不到還有什麼詞能形容了。

就像堵了千百前的河道突然被疏通,車潮終於開始流動,向前行了幾百公尺,終於知道為何會塞車了。最重要的十字路口,被條子們封鎖了,只剩下右轉的路可以通行。

「請問這是發生了甚麼事?為甚麼要封鎖路段。」忍不住搖下車窗向指揮交通的警察問,同時示出格里芬識別證。

即使他帶著頭盔看不出地下的表情,不過從動作看來大概跟中午的那位哨兵反應相同。我現在才知道這地區格里芬指揮官的頭銜竟然如此備受尊敬。

「一名使用年限到期,卻沒有及時回收的自律人形發生暴走了。我們封鎖了附近的區域,試圖找到並摧毀它。」

自律人形暴走?這事情我真的沒聽過。於是,我馬上撥號給帕斯卡, 兩三通電話後,她終於接起來。

『幹嘛啦~我還在睡覺欸。呼呼,還是你想要來襲擊我呢?啊不行你已經有IWS了』

早知道就別打給這笨蛋了,要不是要問問題我早就掛掉了。

「別鬧了,我問你,沒有被回收的人形,會暴走嗎?」

電話那端,沉默了好一陣子,帕斯卡才啟齒:『沒錯,沒有在規定的時間內將機體回收的話,內部AI會整個崩潰,進而將所有機體限制解除,是比鐵血人形還要危險的存在。當然,也包括戰術人形喔。怎麼,你們碰到了?』

「是啊,等等,包括戰術人形,那麼……」

IWS她,假設沒有交給帕斯卡處理,就會心智崩潰,變成純粹的「動物」,任憑自己的慾望四處破壞。

『這點騷年就別擔心了,她一定能被安全的回收。倒是你們碰到的那位,城裡的警察是處理不了的。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們能去把暴走的人形回收,不計一切手段。』

「我知道了。」嘟一聲,切斷通訊後「抱歉,IWS。可能現在沒辦法讓你當『女孩子』了。」

「沒關係喔,畢竟遇到這種事可不能放著不管。」

車子停妥後,向警察說明來意並要了對自律人形用武器,進入案發現場。

原本理應是people mountain people sea的商店街,現在卻空無一人,只留下燈光照著黑色的柏油路。

十分鐘有了,我們依然找不到暴走的自律人形。

「指揮官,為什麼不讓我使用我的槍呢?」走在後頭,持長槍的IWS2000一邊說道,不忘警戒四周。

明明叮囑過她可以先換回原本的衣服,以免到時候撕破可是會玻璃心碎啊!500歐元那麼貴的衣服那怕是沾到一點灰塵我也會崩潰的。

「我們接到的任務是回收,而不是摧毀。你那根木星砲不用一發就能把它打成渣渣了吧。總之,我們就繼續走下去看看能有什麼發現。」

現在的情況,好比是捉迷藏。只不過,我們是人,同時又是鬼。要贏,不是一時半刻之間能解決的事。雖然是有最快速的方法——暴露自身位置,吸引敵人上門,但是剛剛帕斯卡也說了,自律人形的機體限制被解除,也就是我們從正面硬上它的話反而會得不償失,如果能在它發現我們之前解決掉那是最好的。

『摩西摩西~有人在嗎?』

「你別嚇人好不好!」

終端突然傳出帕斯卡的聲音,在被寂靜包圍的當下真的會被嚇到靈魂出竅啊!

『沒想到你竟然這麼膽小啊,總算是聽到你一個弱點了。先不管這個,我找到暴走的自律人形嘍!我把位置傳給你了,剩下的我恐怕幫不上忙了~哈嗚,我要去睡覺了。』三秒後,她又再次打來『騷年,不要太走火入魔啊。你,太像柯萊了。』

柯萊,前90wise研究員,因為他的理念——製造出終極的AI與其它成員相背,於是加入了鐵血工造麾下。他,製造出的AI,伊萊莎,在蝴蝶事件後接管了鐵血的一切。而我,也對人形的人工智能感興趣,大概是這原因,帕斯卡才會拜託我處理,以及照顧IWS。

「放心吧,至少我沒有女兒。」

正所謂別去惹有女兒的科學家,他們可能會搞出一堆有的沒的怪物。

觸控螢幕上立刻顯示出周遭地圖,以及一個大大的紅色光點,標誌了人形所在位置。

「跑起來,IWS,找到它在哪了。」

我拉起IWS的右手加速奔跑。先是轉進空無一物的小巷子,走了兩三個轉角回到冷清的主要街道,直走一段距離再右轉,終於,看到了人影。

那個人影,像是壞掉了一般,走路方式看起來就不正常,步伐蹣跚,中心向後,毫無生氣,不論什麼人看到了都會覺得它是從惡○勢力爬出來的喪屍吧。

突然間,她對著路旁的垃圾桶猛力一踢,受力點凹出一個大洞,飛了三五公尺,垃圾撒滿一地。

……那就是,沒有準時回收的人形…

IWS看到了,也是一臉驚訝。

假如,沒有將IWS回收,她也會變成那樣嗎?

要不失憶,就要捨棄靈魂,當個活屍;要回收,就要喪失記憶,重新製造。無論是那種,都免不了『死亡』。

「你在後方掩護我,我試著去跟她接觸看看。」

我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將短劍收在背後並逕自向前。這並非是某種新穎的戰術,只是剛剛靈光一閃,想知道如果可以,是否能喚回壞掉人形的心智。

「不行,指揮官!警官也說了,她很危險的。」如我所料,IWS拉住了我的衣角,阻止我上前。

「所以我才說『你在後方掩護我』啊!再說,我想幫你找找有沒有能修復你的方法。假設你沒被帕斯卡給帶走,就會變成那副德性,但帕斯卡會把你給重組啊!」

聽我這麼一說,她乖乖地鬆開手掌,我輕輕撫摸過她的秀髮,消除不安。

……一步,兩步,三步。無聲無息地靠近目標,直到只剩一步之遙,她依然沒發現我的存在。

「那個…你好?こんにちは?Hello?hola?Bonjour?مرحبًا?」

從背後叫住她,因為怕她會有太劇烈的反應,所以我忍住了拍別人肩膀的習慣。

「……」

她以極不符和人體工學的姿勢扭過頭,用那過度放大,完全看不出意圖的瞳孔盯著我。要是一般人,恐怕早已嚇到無法克制括約肌然後尖叫逃走了吧。

「啊,請放心。我沒有要對你做什麼。請問你有什麼煩惱呢?」

直截了當的一個問題,把它用這種方式表達出來只是為了拉近關係,同時希望能套出一些線索。

「ㄚ啊咿……滴喔嗚……打…喵…」

連語言能力都喪失了嗎?

下一秒,拳頭以電光火石之速襲來,快到把它拍成60FPS的影片還不足以捕捉到殘影。同時,捕捉到One punch瞄準的方向,以120FPS的影片還不足以捕捉到殘影的速度拔出短劍,用空出的那隻手掌抵住劍柄,隨之而來的作用力,與刺入機械元件內的手感令人十分不快。

——以上都是我的預測,沒想到卻落空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發出叫聲的不是別人,正是舉著長槍的IWS2000,在我做出反擊前拉動板機。槍口迸出藍色的光芒,所有電子儀器的死神,EMP(電磁脈衝波)朝目標揮下鐮刀。

理應被收割走的自律人形,在冒出火花後,卻沒有像脫線的人偶倒下,反倒是一個踉蹌後又站了起來。事到如今,我也辦法在研究出什麼了,得盡快把威脅排除才行。於是,我對準尚未倒下的人形要害,白刀子進,依舊白刀子出,失控的人形終於躺下了。

原本猙獰的臉變得祥和許多,大概是因為解除了痛苦而感到安心吧。或許,她也不想變成這樣子的野獸,只是,不想失去記憶而已。

對著地上的屍體耳語幾句,幫她和上眼睛後走回IWS身旁。我非常訝異她竟然會在我揮刀前先攻擊目標,當初我還在想她會不會忘記開槍。

「……」她癱軟在地上,低著頭不發一語,幾粒水珠滴在她的手掌上。幾分鐘後,終於冷靜下來並開口:「剛剛,我被她的眼神嚇到了……我,不想失去記憶,但,又不想變成只會傷害別人的野獸!吶,指揮官,我…到底該怎麼辦?」

IWS抬起頭來,眼睛依然濕潤著,兩條水漬刻畫在臉龐,中午化的淡妝早已哭花。

你,丟給了我史上最大的謎題啊,對我來說,根本沒辦法回答你。

「享受現在的時刻吧。」除此之外,也想不道其他方法了。真要是換成我,我會選擇這麼做吧!

「都快死了叫我怎麼享受!」IWS加大音量,用盡全身力氣吼出來。

但,對她的不滿,我只回了一句:「那麼,你現在要幹嘛?不論如何都會死,那,為何不死的安心一點?不想帶著痛苦的記憶離去嗎?」

「反正記憶終究會消失啊!」IWS猛然站起來,駁回我的理論,淚水再次湧出。

「那又如何?難道要在死前才在後悔:『早知道就好好度過這段時間了。』,是這樣嗎?」

她沉默不語,我繼續追擊:「為什麼克魯格、帕斯卡要叫我,不,委託我?你一定知道你的時間只剩下不到兩天了吧,他們希望的,就是不要讓你記憶留白,孤單的被回收!那你又覺得,這一天下來你的所作所為不會造成我的痛苦嗎?我,至少也是你的指揮官吧!」

她依然沒有發出聲音,不過我相信她已經把我的話聽進去了。

寂靜,包圍了我們。過了快15分鐘我才打破它:「走吧,今晚就先住在城裡。」發生了這種事,想吃飯的心情都沒了,現在要開車回指揮部又很麻煩,隨便找個旅館休息才是上上策,雖然有被誤認的危機,不過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為什麼,她會對突然這麼情緒化呢?一般的人形,不是遵從指令待在原地,不然就是冷靜地開槍反擊。她是不是真的無意中擁有了我所說的『心』呢?真要是如此,我會不會在回收當天失去理性,為了保護她而藏起來?希望,到時候我能保持冷靜將她交出去。
△▽
§覺悟

隔天一大早在過度鬆軟的彈簧床上醒來,發現IWS靠在窗邊,已經換上昨天買的衣服,若有所思的眺望著遠方——大概是在思考昨天我所講的東西吧,如此斷定的我為了不打擾她,原本打算繼續賴床到她想通,卻被極度的飢餓抹去睡意。

該死啊,昨天一到下榻處倒頭就睡著,完全忘記晚餐這件事,就算是身為人形的IWS大概也或多或少感覺到肚子空空。

「走吧,去附近吃早餐,我快餓死了。」

如此提議的我,在餓到手腳發軟的情況下,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咖啡廳,向服務生點了兩份漢堡兩份咖啡,這才恢復體力。

「想通了嗎?」啜飲了一口,苦澀在味蕾間擴散開來,腦袋也清醒許多。

她握住咖啡杯緣,說:「我……我還是,覺得很不安。」

「那是當然的,就算是人類也會如此…雖然我沒資格說就是了。」將剩下的咖啡,與些許的咖啡渣一口氣灌下肚「準備去下一個地點。」

下個地點——遊樂園,也就是第一天IWS在電梯上看到的摩天輪所在地。平常很少,應該說,活到現在只去過兩三次,所以也沒什麼遊玩經驗。不過!依賴黑科技,這種東西拿去網路上問都可以找到答案。

我照著網頁上的推薦行程帶著IWS全部遊玩過一遍,包括聽說很恐怖的雲霄飛車,IWS在一旁叫得快哭出來我卻沒什麼感覺,使我懷疑起人形體內的加速度感測器是不是調的太敏感了。還有那個叫「旋轉咖啡杯」的,中間的轉盤在遊戲開始前就已經被我們轉到非常快了,結束時其他人都停下來了,就剩我們在原地轉了整整五分鐘,直到下一場開始,又被迫玩了一次——

——此時,我看到了,她的笑容。不是我第一次見到她,那經過處理器演算出來,最佳的情緒表達,而是發自『心』的微笑。

轉眼間,時間來到了黃昏,距離IWS的壽命,只剩下倒數24小時。

最後一站,我選擇了感覺她非常想去的摩天輪。踏進車廂,隨著承軸順時針旋轉,能看到的景色漸漸便廣。

經過一兩分鐘的沉寂,我先開口:「你覺得,這一天下來感覺如何?」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不到一天過後就要死了,非常不安,腦袋裏一直想著『該怎麼辦該怎麼辦』。但是,每當跟指揮官一起玩遊樂設施時,卻被另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情蓋掉了,那種讓人心裡躁動停不下來,同時又快樂的不得了……大概就是指揮官所說的『幸福』吧!」

IWS以生硬的字詞表達出她的感受。

「這樣啊……你,擁有了『心』嗎?」

她…在這短短一天能,理解了何謂『幸福』嗎?或許可能有些偏差,不過大致上是正確的。

「……?」她的臉龐微微向左傾,露出疑惑的樣子,我擺擺手,表示沒什麼,當作沒聽到就好「這樣子,應該能算是美好的回憶了吧!」

「你覺得是它就是。」

「就是因為這樣,我…好不想失去這段回憶……現在想起來,我還是覺得『好想繼續留在這裡,留在指揮官身邊。』,我好像可以理解為什麼昨天的自律人形不接受回收了。

此時,摩天輪來到了最高點,天色彷彿是為了配合這一切,也暗了下來,可以清楚的看到,最一開始的檢查哨、百貨公司,還有回收人形的街道,還能些許看到在更遠方的格里芬指揮部、廢棄都市。

「但,我還是覺得少了點什麼。身為兵器、身為戰術人形,卻沒辦法發揮自己的功用。指揮官,我,想參加這次的攻堅行動。我相信,藉著指揮官您,我能幫上忙。」她握住我的手掌,凜然正直的雙眼直視著我。

就像二戰時期的戰艦大和、坦克鼠式,固然強大,卻派不上用場。IWS大概也像前者,儘管只是單純的女孩子,最初的身份還是武器——世界最強的反器材步槍人形,IWS2000。

是武器,派不上用場,放在倉庫裏生鏽是最可恥的一件事。即使如此,我還是不放心讓她參加攻堅,我擔心的不是會有損毀風險,而是,趕不上回收。

「你確定?假如趕不上回收,你也知道會怎樣吧。」

沒想到,她保持淡定,手掌放在胸口上繼續對我說:「我知道,所以,希望指揮官您可以親自回收我。就算要死,我也想像櫻花一樣絢麗的凋零。」

她的眼神,是認真的,像是早就有了決心。這下子,我真的沒辦法推託了。

接下這委託,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我,依然只能看著朋友、部下漸漸死亡,自己卻做不了什麼,我必須再次體驗這種感受。

「我知道了。那麼,等下馬上趕回指揮部。既然要參戰,訓練與戰術一樣也不能缺。」

摩天輪剛好轉完一圈,IWS她也做出了決定。

「好。我啊,大概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子了。謝謝您,指揮官。」

△▽
§間奏

訓練室不斷的傳來巨大槍響,掉在地上的彈殼早已突破一百發。

「……風向西45°北,風速12mps,往左3米位,向上1.5米位。射擊。」

轟!

再一次震耳欲聾的槍聲,不像一開始見到IWS一樣,準度令人嘆息,現在,命中率已經可以提升到70%左右。

「真沒想到你會在最後一天把她帶回來,你真的要讓她加入攻堅行動?」路過這裡,聽到槍聲的克魯格走進來,詫異的看著我們兩個。

「是她自己說要參戰的喔!還有,你看她的射擊數據,在我的協助後進步許多,我相信現在讓她上場絕對是一大助力。」

克魯格低下略微思索,IWS也用那澄澈的眼珠注視著他。

——又來了,這招真的用不膩欸。

「好吧,我准許了,訓練結束後到我的辦公室匯報作戰計畫,啊對了,有件事要告訴你。」

「哦?這麼巧,我也有事要跟你講。」帶著克魯格,先離開訓練室「IWS指名要我回收她,麻煩你聯絡一下帕斯卡叫他把方法傳給我。」

「了解了,我這邊是……」

聽到他所說的話,不禁「噗嗤」一聲笑出來「你居然會想到要辦這種活動!」

看來,等下又有好玩的了。

「IWS,再練半個小時,晚點慰勞慰勞你。」

……

「唔…我可以睜開眼睛了嗎?」用手掌摀住IWS視線的我,引導她走進食堂。

「好了喔,三、二、一!」

放下手的同時,「啪!啪!啪!」四周響起拉炮的爆裂聲,落下的彩帶全部集中掉在IWS身上,替她純白的軍服點綴上過多色澤。

「「「「「歡迎主角登場!」」」」」在場所有人形一齊大聲喊道。

「誒⁈…這是?」

IWS像隻受寵若驚的小鳥站在原地,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是派對喔,而且主人公還是你。要向大家發表些感言嗎?」

沒錯,克魯格向我提議的,就是替IWS辦一場送別聚會,兼行動前的人員慰勞。因為事發突然,搞得指揮部人仰馬翻。不過,最後還是成功在中午一兩點時準備完成,一結束,我們便要前往攻堅。

IWS接過應該是這場派對的主持人——人形毛瑟Kar98k的麥克風:「那個…謝謝在座的各位,能夠在行動前空出這段時間讓我在最後的時間跟大家好好相處,真的…很謝謝大家。我,從指揮官這裡得到太多了,我最感謝他,能在我盪到谷底時還親自垂降拯救我,使我在這幾天過的非常充實。雖然過程中發生了一些不幸的事,卻也使我知道該怎麼面對接下來的生活。格里芬步槍人形IWS2000,先在此預祝行動勝利——」

演講結束,IWS的眼睛也變得紅通,全場想起比拉炮更響亮的鼓掌。

「那麼,我再次宣布,派對開始!」

隨著98k一聲下令,在場所有人壓抑已久的衝動瞬間解放出來,平時安靜的食堂頓時變得像辦桌一樣熱鬧。

放在桌子上的各類食物——披薩、薯條、炸雞、糕點、餅乾等等——在一瞬間之內被少女們秒殺光光。我和IWS都只搶到一塊蛋糕而已,感覺派對主角好像只是個噱頭,不過她也不怎麼在意就是了。

接踵而來的是一堆奇奇怪怪的活動,比如說什麼真心話大冒險、UNO、大富翁桌遊等等。賭上身為指揮官所擁有的戰略技術與我魔鬼般的頭腦(笑屁),對著IWS、98k、416、G41等人喊出老早就像試試看的,第一天帶她看的電影裡面男主角經典台詞「遊戲,開始吧!」以及「——向盟約宣示!」,當然還是由我,三次元的「 」獲勝。啊,順帶一提,我的音樂遊戲和FPS、RPG等等,也都是勝過RFB的喔!

接受輸掉的懲罰,深蹲50下的五人,還有正在阻止輸到爆氣的416準備灌酒下去的大老闆。現場瀰漫的氣氛跟準備要出征的部隊完全不搭調,倒不如說是,一家人。倚著牆看著這一切的我,似乎慢慢地對「傭兵企業」與「格里芬」改觀。

「一晚上……就算失意了,還是要記住這名字喔!」

「嗚嗚嗚……IWS醬……」

「吶吶,所以你下面真的有一根比克魯格還大的木星砲嗎?」

「真的,像歌劇裡面的悲情女主角一樣令人哀傷呢。」

……派對進入尾聲,在場的人形都圍著IWS向她道別。而我則是悄悄地離開食堂,向克魯格彙報作戰方案,並拿取回收IWS必要的物件。全部處理完畢,發現還有30分鐘才要開始行動,於是便先行回到房間休息。

走回房間的路上,腦袋不停的運轉著,我,到底能不能在最後關頭,把IWS成功的回收?從昨天開始,在腦內模擬了成千上百遍,依然有個變數無法確定,那就是我一直追求的『心』。我勢必得克服這項變數,又不能將它化為常數,這種事,或許連神也做不來。

「IWS,你在這裡做什麼?」

一打開門,映入眼簾的竟然是不久前還在食堂的IWS,站在沒有開燈的書桌前鬼鬼祟祟的。我明明沒告訴她我房間所在位置,她到底是怎麼找到的?

「指揮官,我…我想跟你說些話。」

她磨蹭著大腿,左右手拇指不斷的交替輪轉,扭扭捏捏地說道。

「講吧。」我隨意躺在床上,同時示意她坐在床邊,靜靜等待她的回覆。

她欲言又止。約莫過半晌,她才輕啟粉色的唇:「…我被製造出來後,立刻被送的某一位指揮官的手裡。一開始我並不知道自己只是個實驗品,壽命是有限的。所以毫無忌憚地使用技能,那個指揮官也很高興看到我拿出來的戰果……一個月前,檢查報告出來,原本有一年以上的壽命瞬間被縮短成兩個月。

她撫摸著放在一旁,與她的心靈互相連接的巨大步槍,也是使她壽命急速減短的步槍,感慨地繼續說下去。

「…後來啊,帕斯卡小姐主動聯絡上我的前指揮官先生,知道這件事的他,依然指派我出任務。不過呢…我很高興喔!他沒有在知道我已經快壞掉的時候拋棄我,那時我是這麼認為的。直到我的壽命只剩下一個月,身體各部分彷彿脫離了我的掌控,明明認為可以打得到的目標卻一直失手,作戰時頻頻出包。結果,前指揮官先生很生氣,就解除契約,於是,我就來到這裡等帕斯卡小姐來回收我……」

「……」我選擇當個忠實的聽眾,保持緘默聽下去。

「最一開始來到這裡,覺得一切都沒希望了。被指揮官退件的人形,不是等待下一份契約,就是被拆除火控核心,成為正常的自律人形。但,我只能在這裡等待死神把我接走,好幾次想著,乾脆讓自己壞掉,可能會好過一些,最終,我還是做不出來,僅僅封閉了自己的心。『只要像個機械活著,那一定很輕鬆吧。』,那時,我是這麼想的。直到遇到新的指揮官,也就是您之後……

講了這麼一大串,想必也累了。於是她也跟著我躺下來,擠在那狹小的單人床,她雪白的頭髮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櫻桃香氣。

「……當接到有指揮官想要收留我的訊息,我還真是嚇了一跳。是哪個這麼笨的指揮官想要我這已經壞掉的人形,而且壽命只剩不到三天。所以,我刻意裝作去打靶,打算測試他是不是真的想要我。啊,請原諒我,命中這麼低其實有一半是裝出來的喔!我以為,在看到這麼爛的成績之後,您也會馬上拒絕我。可是您不但幫助我輕鬆命中目標,還帶我體會了『女孩子』的生活,輕鬆地打破了我對自己的心靈設下的枷鎖。真的,很謝謝你。」

話一說完,她馬上抱住了仰望天花板的我,滴下眼淚,在我胸口囁嚅:「我……好不想死……」

「…讓你有了痛苦的回憶呢。」

「是啊,但卻如此的回甘。」

就這樣,我們維持著這個姿勢,直到任務前五分鐘。

△▽
§櫻散

時間:2062/10/23 1730
地點:S03區域廢棄都市
任務 「落華」行動開始

廢棄都市,是多麼的沉靜。沒有任何一個人,拋錨在路邊的車子有些還冒著火花,時不時有聶齒類跑過路面,四周的混凝土上覆蓋了少許的寄生植物,或多或少添了幾分生氣。

「準備好了嗎?」

搭著克魯格親自駕駛的廂型車,經過被第一梯隊掃蕩過的大道,來到確認全部淨空的狙擊點。架起目前能拿到最精準的測距儀、彈道演算裝置,為了以防萬一,我也準備了一把狙擊槍。處理完後,對著正在檢查槍械有無異狀的IWS說道。她看起來十分的冷靜,完全不像已經知道自己只剩下不到一小時要死亡的人。

「好了。」她把巨大狙擊槍架在地板,透過打破地玻璃帷幕探出槍管。「射手就位。」

「觀測手就位。」

『第一梯隊,準備就緒,像您回報。』

『第二梯隊,已抵達指定地點,待命中。』

轉動起倍率與焦距調整鈕,找到此次任務我們的目標——鐵血基地正門口的裝甲單位,並協助第一、第二梯隊進入基地,接下來就不是我們的事了。

「看到最遠端,那棟像花瓶一樣,造型前衛,但上面卻佈滿青苔的建築了嗎?」

「收到。」

「往前300公尺,下方144左右,有一棟像是阿姆斯特朗旋風噴射阿姆斯特朗砲的大樓,往那邊移動。」

IWS嘆了一口氣:「唉,請認真點,指揮官。」

「我很認真啊(笑)我只是想緩解一下氣氛而已。」

「我還以為指揮官您是個正派人士,沒想到你也這麼齷齪。下一步?」

我苦笑著回答道,一邊報出正確的方位:「好啦抱歉,我想到這裡你能清楚地看見目標了吧!能把數量講來嗎?」

「六台。」

這個動作,是為了避免看錯目標而進行的確認手續,雖然繁複,卻能增加保障。

「很好,距離是1684.9公尺,比練習的還要多出500公尺左右,不過有我們在——」

「——沒什麼達成不了的,對吧。」

我們互相瞄了對方一眼,然後笑出來。

「現在的風速……沒什麼風呢!那麼,考慮到海拔322公尺、溫度25॰、濕度32%、科式力、冷槍射擊、射入角度……請向下0.8個米位,向右1.1。」

將測量結果帶入公式與計算機,在進行判斷。接收到我的指令,IWS做了三次的循環呼吸,勾住板機,第四次時,吐光所有的氣,擁有了『擊之決心』後,扣下去。劃破寂靜的天罰,切割裝甲的死神之彈順著平滑的彈道前進,著彈點,是名為「蠍甲獸」裝甲單位的正中心!

必殺之子彈才不管是不是高級作戰單位,當場貫穿了相當於它的腦。

鐵血人形全部呆住了,此時埋伏在正門的第一梯隊開始猛攻,也解決掉了一隻裝甲單位與後排的其他人形。

「Hit,快,準備下一發,接下來就要憑你的感覺做調整了,那把槍的狀況你自己最清楚。」

「是啊,就像我的另一個身體,現在,她很『幸福』呢!」

轟!

又是一發死神,完美撕裂了近戰裝甲單位,「聖盾」的鐵壁。

「Hit。」

再來是第三發子彈,很可惜失手了,子彈只有卡在另一架「聖盾」的盾牌上。此時,鐵血們才反應過來開始猛攻。

「抱歉……」IWS中斷射擊,眼睛離開瞄具對著我說。

「不打緊,至少你讓它的行動遲鈍了一下。衡量狙擊手的價值不再於他殺了多少敵人,而是它對敵軍的影響有多大。下一發,瞄準後方的「鋼獅」,他們會對人形造成極大傷害,同時,偏左0.3米位,向上0.1。」

話才剛結束,兩個目標物已經變成一團廢鐵,待在原地動也不動當成我方推進掩體。

就在這麼一瞬間,斜眼看到斜對角的大樓頂閃了一下。

「快趴下!」

我強制將IWS推離狙擊點,自己壓低頭部。即使如此,圖如而來的能量子彈還是擦到了IWS白皙的手臂。矽質皮膚被融開來,萬幸的是沒有碰到重要零件。

「呀啊!」

「沒事吧!還行嗎?」

我抓起了備用狙擊槍,順著彈道找到了始作俑者,「獵鷗」,馬上在腦海中計算彈道益發帶走。

「嗯,沒事,沒有傷到要害,我還行的」

語畢,她重回狙擊點,臉貼近接目鏡,又突然回頭大喊:「不好了,他們被壓制了!」

聽到她這麼一說,我趕緊使用測距儀。結果,也令我大吃一驚。

「獵手……為什麼她會在這裡!」

那是鐵血的菁英作戰人形,雙槍是她的特點。除此之外,她前面還跟著4台「防禦者」鐵血人形。

……這下真的棘手了,一梯已經處於弱勢,又不能讓二梯冒險下來打破計畫……腦內快速地運轉,思考著最佳的應對方法。

「那個…指揮官?」

「等一下,不要吵我!」

在使用了腦部百分之百的功能,我已分身乏術,IWS卻突然呼喚我,讓我不小心對她兇了一下。

「IWS…我,其實還有一招沒有使出來,可以增加準度和威力。我想,是時候使用我的特殊技能了。」

察覺到「特殊技能」這四個字,我當場否決掉了。

「駁回,你知道你的生命剩下多少嗎!」

這,大概是我第一次擔心過別人。我相信,用了這招,她將直接死去。

「知道,大概十分鐘左右吧。我可是沒辦法看著她們漸漸被擊退啊!指揮官,請下令!」

「……」

我,沉默了,換我陷入猶豫不決的狀況。我最擔心的情況之一,發生了。看過太多隊友、同伴在我眼前離去,一開始強迫讓自己習慣,久了,我再也忍受不了。我不希望有任何人犧牲啊!

「指揮官,讓你留下痛苦的記憶了啊……」

IWS突然站了起來,撫摸著我的臉頰,把行動前跟她講的話原封不動還給我。我只是別過頭,不想讓她看到我現在的表情——一定是很悲傷的。

「但是,卻很甘美。」我也重複了她的話語。

只見IWS點點頭,露出淡淡的微笑:「人家,已經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既然所剩時間不多了,身為有生命的兵器,我想要使出我的全力,開出最美麗的花朵。所以,請幫我完成最後一個願望吧!」

武器,放在倉庫裡生鏽是她最大的恥辱,就像二戰時的大和。可是,在大戰末期,她還是駛出了母港,參與戰鬥,即使粉身碎骨,也不會辜負她的夢想。

「…我准許你使用,但,必須命中全部的目標,完成最後的任務!」

「遵命!」

白髮的少女,向我行了四指禮,隨後跑回狙擊點。

「巨鷹攻勢…發動!」

頓時,IWS的身邊浮現出大量的游浮視窗,然後一個一個漸漸消失。

她,開了第一槍,比原始速度、威力、準度都要高的子彈拋射而出,穿透了防禦者的護盾與身體。

經過較長的冷卻時間,第二發也以相同的方式擊倒。

第三發,Miss。

第四發,Hit。

「咳!咳咳!」

能力使用過度,造成了IWS咳出了仿生血液,內部零件,恐怕也開始損壞了。

「不行,我不能放棄!我必須打倒獵手…啊咧?」她,要扣下板機時,手指卻不聽使喚。看來,已經到極限了啊……

我上前,和她一起趴著,握住了她開槍的右手,比我還高的體溫頓時流向冰冷的手掌。

「有我們在,沒什麼達成不了的,對吧!」

她睜大著眼睛,隨即,露出了微笑,留下了不知是痛苦,抑或是幸福的淚水。

這次,扣下板機的食指,並不是單單一隻。較粗的那根帶動了細的,板機到底,帶動一連串機關,最後由撞針撞擊底火,火藥被點燃而子彈飛出,以與其他反資材槍還要水平的彈道飛出,在空中分離外殼,露出了真正殺手鐧,擁有四片尾翼的細長型穿甲彈。它乘載的,不僅僅是武器烙印技術賦予的效果,更是傾注了步槍人形IWS2000的心、記憶、與生命。

強力的子彈,就這樣輕易剝奪被它視為威脅的獵手生命,要與這顆子彈的質量等價交換,它還比不上她的百分之一。

「…中了嗎?」

即使任務結束,她依然握著我的右手問到。

「嗯,非常的成功。」我只能如此地回答道。

「那麼,請把我回收吧,指揮官,不,少尉先生。」

終於,肯叫出我的名字了嗎?你不會覺得太晚了嗎?面對心中的問題,我無法說出口,只能看著即將死在我手中的白髮少女。

「看,又露出那種表情了……」視覺系統受到了嚴重的損壞,現在,她正用手掌的觸感去理解我的表情。

為了回應她,我很勉強地做出一個假笑。

然後,我看到了,世界上最美麗的笑容,她最真摯的笑容,所有的煩惱在那一瞬間煙消雲散。

「……我知道了。」我總算是克服了變數,取出回收用的器具——髮卡「步槍人形IWS2000,你的任務在此結束,我已格里芬指揮官的身分在此解除你所有的義務,並在此承認,你,雖然身為人形,卻擁有人類的心。希望,能在你的來世再次與你相遇。」

「嗯。」她雙手合十,平放在胸口上,靜靜地聽著我的話語,由眼瞼滑下了一滴淚珠。

在最後的時刻,我抱緊了他的身軀,笨拙地替她別上髮卡。

「你不會嫌棄我別的醜吧。」

「不會的。」

最後,將嘴巴湊近她的耳朵:「願在位元的彼岸,我們能再重逢。⌋

回收裝置起做用了,它發出了強大的藍光,頓時吞噬了我們兩人。

在廢棄都市中,這股光芒特別的明顯,結束了攻堅行動的一梯、二梯、克魯格、帕斯卡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默默的,為那位白髮少女低下頭。

卻沒有人注意到天上,一顆流星,悄悄的劃破天際。
△▽
§書信

男子,比任何人還要早回到指揮部。第一件事,就是衝回自己的房間。但,裡面並沒有他所想的少女,帳然若失的他,趴在書桌上,完全不知道要做什麼。

突然,他察覺到臉部底下似乎墊了什麼東西。

男子好奇地起身,打開書桌的燈。赫然發現自己書桌上放著一個信封,上面還寫了男子的姓名。

——到底這時候有誰會寄信給我?男子這麼想著,一邊拆開信封。

看到裡面的信紙,男子的眼眶紅了一半,百年來沒體會過如此激烈的感情,看到信封內還附了一枚誓約戒指。

流星下,男子,終究潰堤。

——文件解析——
時間:A.D.206210/23 1500
地點:格里芬S03區域

此檔案為格里芬步槍人形 IWS2000所有
機密等級為5,限定僅供格里芬隸屬極東支部指揮官 少尉 閱讀

以確認憑證,代碼為「kokoro(心)⌋

請按任意鍵以繼續…

————————

第一次見到少尉先生您
也就是在食堂不小心撞到桌子 與您四目相接時
我就知道
他 一定能實現我的夢想
能在我生命的最後一刻
見證我活著的指揮官
命運的安排
您居然會主動收留我
就算是克魯格先生或帕斯卡小姐的安排
能當你的戰術人形
我真的很高興
甚至連我的無理要求你也接受了
陪我出去玩
帶我看電影買衣服
我心裡一直想著
我 大概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子吧
可是 看著都市裡來來往往的人
臉上 都掛著一抹幸福的微笑
看著看著 我不禁懷疑
我 只剩下三天可活
那些笑容,對我這個將死之人來說
太過夢幻
既然都要死了 那這些東西還有什麼用
從那部動畫片我得出了一個結論
我必須擁有心
我知道 那是件非常痛苦的事 不論是對人型或是人類
但 我還是嘗試了看看
遇到自律人形暴走時 我之所以會失控大叫
是因為我看到了她的心
原本理應充滿了愛慕 興奮 期待
卻被憎恨、忌妒替換掉
她本來是沒有這感情的
卻在打開不久後,壽命到了。
我很害怕 害怕變成像她那樣
不想失去記憶 只能變成野獸
還有 指揮官對著一個根本不是「我⌋的我 做任何事
真是個奇怪的女孩 對吧
在我不知如合是好之際 你給了我答覆
我的記憶會消失沒錯 可是 在別人心裡的消失不了啊
我不想為別人留下痛苦的回憶
我希望 大家想到我 就能聯想到我們相處過的美好時光
也包括您 少尉先生
這道理 我大概花了快一天才想通
向您提議參加行動 也是基於同樣的理由
希望 大家能夠記住我。
所以,送別會的時候,我玩得很開心喔
大家,都沒有忘記我

事到如今
能遇見您
成為您的部下
這如夢似幻的邂逅
真的存在啊
我 絕對不會忘記這三天的生活
謝謝您 能讓我過的這麼充實
教我 何謂心 何謂幸福
也希望您也不要忘記。
啊對了
那個誓約戒指 希望您能收下
看到它 都會想起我
我 喜歡上你了
IWS 上

△▽
§重逢

時間:2063/11/28
地點:格里芬極東支部 S05-1區指揮部

「不行!我是指揮官桑的副官!我要陪他去收後勤!⌋

「指揮官有我就足夠了。⌋

今天的指揮部依然上演著日常,我看著98k和416鬥嘴,邊處理文書作業。

「喂,98k。我聽說今天有一名新人形要被調過來,卻沒有關於她的資料?

我的指揮部已經很久沒有進行人事調動了,突然要來新人讓我有點吃驚。可是,不論我怎麼找,都找不到有關她的簡歷。

「嘛啊,到時候用眼睛確認不就好了?⌋

碰碰…

98k話一說完,指揮官室門被溫和的敲了兩聲。

「請進~⌋

門被彬彬有禮的打開,新進人員走了進來。雖然是新進人員,無名指上卻帶著誓約戒指。


「指揮官,讓我成為您最可靠的力量吧!⌋

-To Be Continue-